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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派克證詞——

  「羅拉說要回去,作為她的男朋友,我當然是支持她的。大家心情都不好都有意見,所以我一路上都在努力活躍氣氛。可羅拉心情越來越不好,最後我都控制不了。她差點兒跳車,還好我攔住了她……

  「後來出了事大家很煩躁,都不想去找她。只有戴西和托尼同意去找。好在托尼說服了其他的人。我擔心大家分散了會有意外,就說15分鐘後集合。可很遺憾,我沒有找到,其他人也沒有找到。最後她還是出了意外……」

  甄愛扶著臉頰,皺眉思索,她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覺得案子太簡單了,兇手就是那個人。

  可轉念一想,不可能,怎麼會?

  「不可能吧?」甄愛小聲嘀咕著,歪了頭,抿著唇左思右想。

  言溯道她應該想出什麼來了,也不急,慢慢等著。

  對面的甄愛低著頭,白白的手指戳來戳去,像小學生一樣,一次次從證詞上的關鍵地方劃過。女孩眉心如玉,微微蹙著。乳白色的燈光把她的肌膚照得透明,真……好看。

  言溯默默垂下眼眸,盯著自己的手指。

  甄愛認真想了很久,把心裡的想法按邏輯順序梳理一遍,先後順序也都想好了。

  她平常對自己專業以外的東西不敏感,很遲鈍,總被他取笑。現如今,她難得發現自己對推理感興趣,言溯都那麼好心地帶她過來,她自然希望讓他看到自己比較聰明……呃,不呆……的一面。

  「作證的都是高中生,心理年齡較小,單獨錄口供,證詞裡帶有部分感情色彩。證人之間的內容有多處重疊,所以我認為這些證詞的可信度應該在90%以上。」甄愛肅了容顏,很認真,說著把派克的證詞單獨拿出來,指了指,「但派克的供詞很奇怪。其它的人或多或少加入了主觀想法和情感,一說一長串;他的供詞像完成任務,很客觀,有條理,沒有透露一點兒對羅拉的感情。」

  言溯點頭:「我很開心你看到了這一點,這也是判斷供詞正確性的常見手法。但並非完全準確。日常比較淡漠或有條理的人都可以做到。舉個例子,假如今天你死了,我作為證人去錄筆錄,我做出的證詞會比派克的這份更加客觀邏輯,且毫無錯處。」

  甄愛:「……謝謝你為我的被殺案做出的積極配合與貢獻。」

  言溯頷首:「應該的。」

  還應該的!甄愛瞪他:「你是邏輯清楚的大人。我說了,他們不是高中生麼?」

  言溯較真起來:「我讀小學的時候也能這樣清楚有條理。」

  甄愛不爽地眯眼:「迪亞茲警官口中的怪胎先生,你要炫耀麼?」

  言溯再次背脊一僵,愣了愣,道:「……我不說了,你繼續。」

  「先從最關鍵的殺人手法上看。」甄愛抬起眼眸,見他真的規矩了,繼續,「雖然大雨沖掉了很多證據,但最基本的兩個問題沒被掩蓋。」

  言溯配合地點點頭,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

  甄愛:「第一,上車前大家都沒有看見屍體,上車後卻看見。第二,即使是男人,也很難把屍體吊上去高高的樹枝,而這幾個學生手上沒有抓繩子留下的擦傷,附近也沒有手套等防護裝備或是其他抬屍體的工具。唯一的解釋,就只有那輛汽車。」

  言溯雙手合十,抵在唇前,安靜地聽著,深茶色的眼眸中時不時劃過幾絲贊許。

  甄愛大受鼓舞,大膽地說:

  「戴西的證詞裡提到過,她中途跑回來看見凱利在挪車。在這一點上,我認為她沒有撒謊。不過,暴風雨的晚上,她很有可能看不清楚那個人是誰。只因為之前開車的人是凱利,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把車內的人當成凱利。當然,這也不能排除凱利的嫌疑。究竟是誰在開車姑且不論,但當時車裡的人很可能就是兇手。

  「兇手先用繩子把羅拉勒死,繩子一端系住她的脖子,另一端繞過樹枝,綁在車底的輪子軸承上。把車倒退幾步,車輪的馬力就會把屍體吊起來。調整一下高度,遮進樹裡面。

  「大家都上車後,凱利開車挪了幾米就發現油箱沒油了。就是這時候車往前開了一點兒,所以屍體下滑了一段距離,落到了車窗上。

  「照這麼看,油箱也有可能是兇手弄壞的。」

  甄愛總結道:「羅拉的死法,和屍體的移動與出現,只有這一種解釋。以此來看,如果凱利下車時抽走了車鑰匙,那兇手就只有可能是有車鑰匙的人——凱利或派克;可如果凱利下車時沒有抽掉車鑰匙,那麼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包括女生。」

  「不錯,」言溯讚歎一聲,補充證據,「事實是,凱利把鑰匙落在車上了。」

  甄愛微微蹙眉,估計這就是當時警方沒有定下兇手的原因吧,因為看上去誰都有可能。

  言溯見甄愛推理的井然有序,又問,「那,兇手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找到出逃的羅拉,並殺了她的呢?」

  「我一開始也在好奇,那麼大的樹林,兇手是怎麼那麼快找到羅拉的。」

  甄愛把證詞擺好,指著上面的幾處,「安娜說羅拉搶方向盤,把車門的內鎖打開,害得她差點兒滾下去,還說羅拉一下子就不見了。而另外幾位證人都是同樣的說法,並且提到,羅拉喝了酒還磕了藥。

  「我很大膽地設想了一下,極有可能,羅拉意識不清滾到樹叢裡或是車底下去了。而撞車的那個瞬間,其他人都顧著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時候,兇手朝黑暗中喊了聲『羅拉』。於是,剩餘的人在恢復鎮定後,先入為主,以為羅拉跑進了樹林。可事實上,她昏迷在汽車底下。」

  甄愛說到這裡,聳聳肩:「這個,有點兒猜測的成分。我不知道兇手是怎麼控制她昏迷的。」

  言溯定定地盯著她,從旁邊的資料夾裡摸出一張紙遞到甄愛面前。

  是屍檢報告。死者的胃裡除了酒精大麻還有致幻劑和鎮定劑。無非就是讓人過度亢奮後又陷入昏睡的藥物。

  半刻前還吐舌頭不太自信的甄愛,立刻得意地揚揚下巴:「我真是個天才!」

  言溯輕哧一聲,嫌棄地白她一眼,半刻後低下頭,卻自顧自地笑了。

  甄愛也在心底偷偷地笑。

  明明只是這麼簡單的場景,不溫暖也不浪漫,逼仄的審訊室,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束燈光無盡黑暗,卻讓她感覺意外的歡愉。

  世界真靜,只有窸窣的紙張和他們的對話,可因為安靜,每一句都可以講到心裡去。

  儘管講的都是案子,無關感情。

  可就這樣智慧的交流,也很讓她欣喜。

  言溯身子前傾少許,聲音低醇像夜裡的風:「繼續說,我很期待。」

  他是在考她麼?

  甄愛甘之如飴,繼續分析:「從證詞裡面,我看到了幾個疑點。這群高中生經常會玩high,喝酒抽煙吸大麻都是常有的事。

  「案發當天,除了開車的凱利,剩下的幾個人都和羅拉一樣,喝了酒,抽了大麻,神智都有些不清醒,這也解釋了車撞到樹上後,大家反應半天都不知道羅拉在哪兒,以為她跑了。

  「但有一個人沒有。羅拉第一次要跳車的時候,他反應很快地抓住了她;羅拉搶方向盤的時候,他也去阻止。明面上阻止,暗地裡卻很可能使壞,或許,他還打開了車門的內鎖,推了羅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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