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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是我認識他。全美有名的密碼學家,邏輯學家,行為分析專家,」艾倫列出了一長串頭銜,又崇拜地加了一句,「言溯先生破譯過很多奇特的密碼,過去的光輝事蹟一大堆。很多關鍵重要的場合都是等他決定拍板的。我最近也開始學習密碼,但是太難了,半途而廢,要是能從言先生這裡取經就好了。」

  甄愛眼珠一轉,想想原來他是言溯的粉絲。

  她抬眸看言溯一眼,還以為某人會隱隱地傲嬌一把,沒想,言溯微微眯眼,眸光一閃,便把他掃了個遍,簡短地問:「記者?」

  艾倫受寵若驚:「你認識我?」

  言溯木著臉:「不認識。」

  一群烏鴉從甄愛頭頂飛過。

  艾倫一愣,卻也不介意,隨和地說:「言溯先生還是和以前一樣,眼神敏銳,一眼就可以看出很多資訊。」

  對於這種客套又禮貌的誇讚,言溯的態度一貫都是——沒反應。

  甄愛這才明白過來,言溯不認識他,卻一眼看出了他的職業。

  甄愛也忍不住把賴安的男朋友上下打量了一遍,除了覺得他衣著講究應該是中產階級,實在挖掘不出更多的資訊。

  艾倫眼光閃閃,問:「今天既然遇到,想請教一下言先生,五角星一般代表什麼意思?」

  言溯微微斂瞳,似乎有些警惕:「意思多了。」

  「你解決的符號和意義太多,估計都沒什麼印象了。」艾倫善解人意地笑笑,語氣一轉,有意無意放慢速度,「哈裡·西蒙·小派克,不知道這個名字,對言先生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甄愛和賴安雲裡霧裡,言溯臉色平靜:「你想說什麼?」

  艾倫微笑:「他的父親老派克議員,近期競選紐約州長的時候,在媒體面前說起了當年他兒子的冤死案。你當年參與了案件調查,卻草草結案。這些年老派克雖然一直不肯接受你的裁定,但也從來沒有給你施壓。他真寬容。不知道對老派克的傷感,你有什麼想法?」

  甄愛怔住,他在說什麼?

  她的助理賴安卻看著她微笑,並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在為他的男朋友驕傲。在這個國度,任何追求真實,挑戰既定現實的人,都是討人喜歡的。

  言溯風波不動,沒興趣地評價:「老派克是位不錯的政治家。」

  艾倫的臉上劃過一絲不可置信,仿佛沒見過言溯這麼固執的人。他在諷刺老派克拿兒子的被殺做政治向上的階梯?

  賴安終究是甄愛的助理,不想太尷尬,打著圓場沖甄愛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談戀愛了,既然那麼巧遇見,哪天我們一起四人約會吧?」

  話雖這麼說,其實是帶著一點兒幫男朋友探尋真相的心思。畢竟,兩年前,紐約州眾議員千金和參議員家公子的離奇死亡轟動一時。

  甄愛知道賴安誤會了,剛要解釋,艾倫卻看著言溯,十分誠懇地說:「double date?很好啊,我正想找個機會和言溯先生聊聊呢!」

  那個樣子就像是求知若渴的學生。

  「其實我和他不……」甄愛話沒說完,被言溯打斷,「可以!」

  甄愛一愣:我和你又不是情侶關係,為什麼要四人約會?

  可言溯長手一伸,扣住甄愛的肩膀,一帶,就把她拉到身邊,牢牢固定住,再次拍了拍甄愛的肩膀,依舊是不輕不重的兩下。

  甄愛知道他不會幹無聊的事,想他或許有什麼別的目的也說不定,所以不尷不尬地表示默認。

  賴安很開心,熱情地和甄愛約好了四人約會的時間和地點,才告別。*

  等他們走了,言溯才鬆開甄愛的肩膀,淡定自若地走進公園。

  甄愛跟著:「你怎麼看出他是記者的?」

  言溯:「自己想。」說著,竟近乎抱怨地白了她一眼,「回回都問我。」

  甄愛:「……」

  走了沒幾步就到了表演的草地上,舞臺上燈光璀璨,周圍人群熙熙攘攘。

  甄愛的心思卻全在小派克的身上,想了好久,還是問:「哈裡·西蒙·小派克,他出了什麼事?」

  「死了。」言溯專注地望著舞臺,漫不經心地應著。

  這不是廢話麼……

  甄愛沒心思地看著舞臺,過了一會兒又問:「怎麼死的?」

  「吊死的。」

  「兇手呢?」

  「牽扯進去的全是未成年。」

  意思就是不能說了。

  「可老派克仍然提起那個案子,說明受害者的家屬沒有得到安慰……」甄愛深吸一口氣,挑戰地說,「沒抓到兇手吧?」

  言溯的側臉凝了半秒,似乎頃刻間罩了一層淡淡的怒氣。

  甄愛知道說錯話了,噤聲不語。

  而言溯確實是在生她的氣。

  今天艾倫的一系列挑釁,兩年前的那場風暴,兩年間無數人的問詢,都沒讓他心裡有哪怕一絲的煩悶或不平。

  從兩年前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起,他就預料到了一系列可能對他名譽造成的損害,他置若罔聞,毫不掛心。

  到了今天,他也是同樣的想法。

  可此刻,甄愛質疑他了,這是他沒料到的,更沒料到她的一丁點兒質疑都讓他極為不爽。

  他居然一時失控,違背當初的決定,語氣不善:「因為老派克撒謊了。」

  「撒謊?為什麼?」

  她原意是問老派克撒的什麼謊,但言溯卻習慣性地出現理解偏差,看到更深的層面。

  他扭頭看她,眼眸在這瞬間漆黑又清亮,似乎在嘲笑什麼,卻沒半點笑意:「因為有的人以為,謊話說多了,就會變成真話。」

  甄愛望著他深深的眼眸,像被蠱惑了,完全忘了剛才的問題,不受控制地問:「為什麼有的人會這麼想?」

  「因為更多的人,聽多了謊話就以為那是真的。」他倏然一笑,「比如你,剛才就在想,是不是有可能,我犯了錯,害了人。」

  甄愛被他說中,狠狠一怔,她不知道這種想法有沒有惹怒他,本想求證,但他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舞臺。

  他的眼眸安靜又沉默,倒映著舞臺上各色的燈光,再也看不清心思。

  兩年前,紐約市,華頓高中,壁球俱樂部更衣室。

  「凱利你能不能別抽煙了,熏死人了!」安娜皺著眉,煩躁地揮了揮鼻子跟前的煙霧,塗了厚厚睫毛膏的眼睛憤怒地瞪著他。

  凱利頂著一頭的紅色頭髮,邪肆地笑笑,偏偏吐了口煙霧到她跟前。

  安娜怒極,沖上去就要撲打,被齊墨和戴西攔住。齊墨個子小,戴西又是女孩兒,兩人幾乎攔不過安娜的力氣。

  年齡最大的托尼站在一旁,臉色不好,習慣性地訓斥:「我說你們能別吵嗎?現在員警都調查過來了,大家就不能和氣一點,團結一點兒?」

  凱利深深吸了口煙,吞雲吐霧的:「團結個屁!發現羅拉屍體的時候,我說挖個坑把她埋了,誰聽了我的?一個個要報警,這下好了吧?員警來了,說兇手就在我們這幾個人裡。你要我們團結,是團結兇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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