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四二


  她靜靜的,「我的父母被稱為是世紀末最邪惡的科學家,很多人都認為他們該死,認為他們的存在是對人類的威脅。或許我想殺死她吧。爆炸後,他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她失神地重複著回憶裡的內容。

  「他說:我都告訴你正確答案了,為什麼要選擇錯誤的呢?你想殺死她對不對?果然是惡魔之子。」

  惡魔之子,這曾是外界給她的稱號。她繼承了父母聰明絕頂的頭腦,和他們手中一切的科學機密與神秘研究。曾有一度,她被列在CIA世界危險分子名單的前十位,誰會想到,現在她竟倚靠CIA的庇護存活。

  從小到大,她生長在那個封閉的組織裡,沒有是非觀,不知對錯。她自小和父母的關係不好,他們觸犯了組織的禁令,必須被處決。他們的死只是讓她難過,卻沒想逃離;直到她最親的哥哥也死了,她的心裡頭一次有了恨,恨那個從小生長的地方。

  可真等到離開組織,來到外面,她的世界觀開始徹底被顛覆。原來,她賴以生存的組織和親人全部是邪惡和黑暗的,包括她自己。

  她迷茫,恐懼,在黑與白的夾縫中,戰戰兢兢,找不到方向。

  她歪了頭,看著虛空:「我的父母確實是壞人,沒錯。」

  言溯臉色陰沉,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何其殘忍!

  他定定看她:「他是誰?」

  甄愛轉著水杯,若有所思:「一個沒有真實身份的人,不是誰。」

  言溯一愣,瞬間又明白。

  那樣邪惡的組織,成員之間互相的接觸必然嚴格受限,身份通常也只有一個代號。確實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任何線索。

  他蹙著眉,沉默良久,很想再問點兒什麼,可看著甄愛安靜得不尋常的容顏,終究是止住了。腦海中卻回想起甄愛僅有的幾次提到她母親的情形。

  沒有任何性格外貌上的描述,沒有任何情感方面的流露,有的只是機械地重複她母親說過的話,哪怕很小時候聽過的話也能重複出來。

  這種回憶的方式,很古怪,很不正常。

  她,真的認識她的母親嗎?

  言溯輕輕地斂著眼瞳,莫名感到一種不祥而陰謀的氣息,可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如果不能解決問題,說出來的一切都是空話和徒勞。

  「我去睡覺了。」甄愛喝完了水,漠漠起身。

  言溯卻微微一笑:「喝完水就睡,對腎不好,而且明天早晨起來眼睛會腫。」

  甄愛捧著空空的水杯,側身立著,進退都不是。

  言溯仰頭看她:「作為交換,我也講一個和炸彈有關的故事給你聽。」

  甄愛想了想,退後一步,四平八穩地坐下:「嗯,這樣才公平。」

  言溯看著她淡定聽故事的樣子,又笑了。

  說實話,他真喜歡她這種性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偶爾緬懷過往,從不沉溺悲傷。不拖累自己的路,不打擾他人的心。

  只是,儘管他喜歡她這種性格,卻不妨礙他百分之百地心疼她。

  他看她幾秒,無聲地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幾口水,把杯子和書穩穩放好,這才靠進沙發裡,十指交叉放著,一副準備認真說話的姿態:「我準備好了,開始聊天。」

  甄愛:……

  他自說自話:「今天的事,其實我以前也遇到過。5年前,有一個不可思議的人。」

  甄愛認真看他,微微來了興致。

  她從來沒聽過他用「不可思議」來形容一個人。

  言溯敲著手指,問:「你看過湯姆克魯茲的碟中諜吧?」

  甄愛點點頭。

  「那個人幾乎是用了電影裡才有的技術,神出鬼沒地入侵美聯儲中央銀行,指紋、視網膜、溫度感應、重力感應對他全沒用。他還製造十幾處假火警,把銀行大廈弄得一團糟。最後成功地偷走了十億的財富。」

  「十億?」甄愛愕住,「那麼厲害?」

  言溯眸光暗了暗,話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奇怪腔調:「哦,原來你喜歡這種男人?」

  甄愛微微一愣,繼而捋一下耳邊的碎發,心跳加速地小聲道:「我對高智商的男人沒有抵抗力。」

  可言溯這個笨蛋沒想明白,他極度陰沉地皺了眉——甄愛為什麼喜歡他?我比他智商高!

  他平復好臉上的表情,有意無意地說:「咳,他是我的同學,智商205」

  甄愛一開始沒聽明白這無厘頭的話是什麼意思,腦子繞了幾個圈之後,無語了,某位智商207的人還真是時時刻刻都驕傲自負。

  不過,言溯你這只好鬥的小公雞,你的智商就高人家2點,你好意思說嗎你?

  甄愛輕輕瞪他:「說重點。」

  「我們都是希爾教授的密碼學博士生,平時見面的機會不多。當時,中央銀行的系統有好幾次被侵入。警方曾經請我們過去篩選密碼。也就是這好幾次的過程中,我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懷疑那幾次侵入都是他的試驗。可等到我最終確定的時候,他已經帶著10億美金跑了。」

  令甄愛意外的是,說到此處,言溯臉上竟然沒有一絲的憤怒或是不甘,反而有點兒淡淡的遺憾。

  「他消失了,可我還是一個人找到了他的目的地和藏身地點。見到他的時候,他全身綁著炸彈,10億美金卻不翼而飛。我學過拆彈,那次是我第一次用在實戰上。」

  甄愛聽得後怕,抱著雙腿,身子緊張而僵硬:「你太亂來了,萬一有個閃失,你會死的。」

  「是在郊區,只有十幾分鐘,叫拆彈專家根本來不及。而我,很想救他。」他的語氣中有極淡的傷感。

  「最後是玻璃匣子裡的黑線白線。他說遙控器在車裡,讓我摁黑色的按鈕。」

  言溯沉默良久,「我沒有分析他當時的心理狀態,聽了他的話,結果,」

  言溯平靜地做結束語:「他死了。」

  甄愛愣住:「他為什麼這麼做?」

  言溯沒回答。

  他其實也很想弄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

  越是聰明的人往往越珍視生命。

  可如言溯一樣桀驁的那個人,為什麼選擇死也不肯說出那10億美金的下落。

  甄愛見他不說話,也不問了。現在的言溯是平靜的,臉上是一貫的淡然自若。

  可她感到了他的疑惑和傷感。她聽得出來,他和那一個同樣絕頂聰明酷愛密碼的人,或許是惺惺相惜的。親手葬送一個像朋友般的對手,他的心裡一定不好受。

  她腦中忽然想起,Marie說過言溯骨頭不好,還說他是個奇跡。她心裡一顫,試探著問:「你,其實被那次爆炸傷到了吧?」

  言溯抬眸看她,很是平常的表情:「哦,坐了一段時間的輪椅。不過,養成了沉思的好習慣。」

  過去的傷痛,或許刻骨銘心,卻被他這麼風淡雲輕地揭過去了。

  甄愛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也不好多問,便縮在沙發上,愣愣地坐著。

  言溯卻被提醒了,望她:「你擦藥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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