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二八


  「哦,想起來了,我媽和我爸離婚之後,因為我住在中國,我媽覺得孤單,就收養了一個中國小女孩。」

  甄愛一頭黑線,世界萬物對你來說不要這麼沒有存在感好不好……

  不過,她心裡突如其來的開心是怎麼回事?

  她兀自偷偷地淺笑著,忘了說話。

  很長的一陣沉默後,甄愛才發覺氣氛轉冷,該自己說話了,趕緊找話:「江心的父母好可憐,肯定傷心死了。」

  說完,似乎更冷了。

  甄愛抓了一下自己的頭,你怎麼這麼不會聊天。

  可言溯竟然毫無負擔地接過去了:「我找律師聯繫了她的父母,請他們來美國打民事官司。雖然刑事法庭判定無罪,但民事法庭會判定故意殺人和巨額賠償的。趙何如果沒有錢,有生效的死亡保險。」

  甄愛一怔,她差點兒忘了刑事判罪和民事賠償是獨立的。而讓她沒想到的是,言溯竟然會為一個陌生人做這些。

  這人雖然傲嬌又古怪,卻也是善良正直的。

  她感慨得一塌糊塗,於是又忘了接話。

  又是一段詭異的沉默之後,言溯不開心了:「甄愛!」

  「嗯?」

  「你是一個糟糕的聊天物件,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甄愛眼珠一轉,故意氣他:「言溯!」

  「……嗯?」傲慢的語氣。

  「你也很糟糕。你說的這些話其實歐文都告訴我了,你沒必要給我打電話的。哼,你提供的資訊一點兒都不具有時效性,也不滿足語言學社會交際學科裡對話的資訊性原則!」

  結果,對方疑似憋屈地沉默了,真的沉默了。

  甄愛說完,心裡一個咯噔,呀,該不會挫傷學習和人聊天的小孩子的自尊心和積極性了吧。

  令人心亂的安靜後,他的語調恢復了一貫的冷清和倨傲:「我打電話是為了提醒你,離趙何遠一點,小心他去殺你。」

  「你這個烏鴉嘴!」甄愛小聲吼他,把收拾整理的東西弄得劈裡啪啦響。

  「你在幹什麼,拆房子嗎?」語氣不善,一聽就知道他皺著眉。

  「我在給江心收拾東西。」

  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一度:「你在案發現場?」

  「廢話,我……」

  他居然直接掛電話了。

  甄愛盯著手機螢幕,覺得他真是不可思議。

  剛才打電話的功夫,她已收拾好了紙盒。幾天沒人住,宿舍裡染了一層灰,她手上髒乎乎的。

  推開洗手間門去洗手,抬眼便看到鏡子,甄愛暫態狠狠一驚。

  洗手台的鏡子上用鮮豔的口紅寫著幾個猙獰的字,乍一看竟像人血:

  「For you, a thousand miles!」(為你,追遍天涯萬里!)

  他來了!

  耳畔驀然響起那個男人的聲音:「C,你以為逃得掉嗎?」

  她原本就不是甄愛,而是暗黑組織裡的C小姐。

  她很清楚,叛逃者從來不會有好下場,就像父母和哥哥的慘死。她能活到現在,除了CIA特工的保護與她千百次變換身份,更重要的是,A先生和B先生不想殺她,想活捉她。不然,她就是有百條命都不夠活。

  可她不能回去,她不要再和害死她親人的兇手在一起,不想再過著被他們囚禁的生活,更不想回去那個是非顛倒的黑暗組織裡。

  「For you, a thousand miles!」

  鏡子上的字,像火一樣灼燒著她的眼,這是他親口對她說過的。這是她無數次逃命的時候看到過的,這是危險來臨的預兆。

  他來了!

  甄愛臉色慘白,雙腿止不住發軟,她死死擰著門把手,好幾秒才恢復了力氣。下意識地摸摸腰間,槍還在。

  瞬間的安定。

  她靠著門,環視一圈,宿舍裡沒有人,也沒有動靜,卻陡然間陌生得可怕。

  突然,房間門被人緩緩推開,吱呀一聲悠揚。

  甄愛渾身僵硬,緊緊握著腰間的槍,一動不動。

  她死死盯著房門上那人古銅色的手指,心懸到了嗓子眼。他露面的那刻,她心都差點兒跳出來,卻又驟然墜落。

  是趙何。

  趙何沒料到這兒有人,見到甄愛也是微微一愣,半晌後卻換做微微一笑,關上門,又在不經意間落了鎖。

  甄愛瞬間平復了适才忐忑的情緒,冷淡看著。他回犯罪現場的原因,一目了然。就像言溯說的,這人是個變態,而江心的死開啟了他心裡的黑匣子。

  趙何站在房門口,望著洗手間門口的甄愛,問:「這裡死過人,你不害怕?」

  甄愛不理。

  趙何冷笑了幾聲,拿出一截口紅,在牆上書寫起來:「沒想到這次還能遇到她的朋友,真不孤獨。」

  甄愛認得他手中的口紅是江心的,他在牆壁上寫的字也正是洗手間玻璃上的。

  甄愛試探著問:「你很喜歡這句話?」

  「她很喜歡,」趙何詭異地笑,「我第一次為她跑馬拉松,得的獎金給她買了項鍊,她能不喜歡嗎?」

  甄愛不語,看著牆上的字跡,又看看鏡子上的,一模一樣,原來這句話也可以理解成,為你奔跑幾千英里。

  可,口紅和鏡子,是那個人的標識,真的只是巧合?

  鏡中的女孩,臉色微白。

  趙何寫完字,回頭看她:「這裡對我來說,很有紀念意義,你知道為什麼嗎?」他的聲音又輕又詭,帶著幾絲講鬼故事般的懸疑感,似乎想嚇唬面前的女孩。

  但甄愛很不配合,臉色平靜,甚至帶著淡淡的嗤笑:「果然兇手都有重返犯罪現場的愛好。無聊!」

  他微愣,半晌卻笑:「你確定我是兇手?」

  甄愛冷淡瞟他一眼,懶得解釋:「你長了一張殺人兇手的臉。」

  趙何眼中頓露凶光:「什麼是殺人兇手的臉?」

  「讓人沒來由地厭惡。」甄愛回答得異常簡短,仿佛和他多說一個字都難受。

  趙何眼中閃過濃郁的恨,自己是個殺人犯,可她竟然一點兒不害怕和驚惶!到了這種程度,他還是不能吸引女孩子的半點兒注意,哪怕是變態的恐懼!

  她竟然說他的臉讓人一看就厭惡。

  呵,這就是江心玩弄他感情的理由?

  他一直孤獨又內向,而啦啦隊裡那個叫江心的女孩,燦爛活潑,像陽光一點一點溫暖進他的心裡。他第一次懷著忐忑的情緒送她一串小珍珠,她開心地親了他的臉頰。

  這就是美妙的愛情吧?

  這就是盲目的愛情吧?

  即使她一次次和別的男人成雙入對,只要她一個親吻一次擁抱,他的憤怒便頃刻消散。他知道貴重物品能讓她開心,就努力買給她。那次的項鍊讓她開心得和他共度一晚,還允諾很快和男朋友分手。

  可等來的卻是毫無預兆的翻臉與絕交。

  江心無意中得知泰勒的真實家境,她再也不可能和泰勒分手,不僅如此,她堅決不肯和趙何繼續地下情了。

  這對還憧憬著和江心光明正大在一起的趙何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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