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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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是永樂公主吧?」我遲疑道:「你們安家,除了你,最和我親近的,就是她了。何況她又怎會害自己的侄兒?」 安亦辰為我將被子掖了一掖,道:「棲情,你先別想這些,你還有我,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是哦,我還有安亦辰! 我將臉頰靠在安亦辰手上,道:「對,幸好還有你,不然,你叫我怎麼掙扎得下去?我迷迷糊糊,只聽到你在喚我的名字,喚得好淒慘,好悲涼……我真不忍心!」 安亦辰撫住我面頰,十指柔柔,帶著男子少有的溫存戀慕,柔聲道:「我就想著,我一直在叫著你,你若有些知覺,一定會聽見!果然,你昨天白天終於醒了,太醫說你沒有性命之虞了,我才安心些。」 我微蹙了眉,道:「可是,我不安心。」 「怎麼了?」 「你長了那麼多的鬍子,臉上灰撲撲的,太難看了……」我呢喃著,漸漸又睡了過去。 我終於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雖然失了孩子讓我痛不欲生,但安亦辰幾乎一刻也不離開我的視線,我一醒來就逼我吃粥喝藥,將蘋果梨子切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用溫水泡了給我吃,然後就計畫著下一頓給我吃什麼,再扯淡說哪裡送來什麼首飾,幫我做了什麼衣物,哪家又買了什麼鳥雀,可以和人說話,喋喋不休跟個老太婆似的。 我知道他千方百計故意地找來許多話題引我分散注意力,卻是怕我小產後總想起孩子,一時過於傷心,會落下什麼病根來。 安世遠、安亦柔以及皇宮中的妃嬪都曾來探過病,俱是好生勸慰,而安亦柔更是淚眼盈盈,一臉的愧疚,卻是怪自己當時沒照顧好我。我知道有人蓄意設計加害,卻不認為安亦柔有份參與,反而歎道:「妹妹,這是命,又怎麼怨得你呢?」 安亦柔見我不曾怪她,感激泣零地在我身畔偎依了好久方才離去;安亦辰卻似很小心她,安亦柔探望我多長時間,他就在我床邊守了多長時間,半步不曾離開。 夏侯皇后卻一直沒來,只叫人送來兩支老山參,說是有幾百年了,讓我好生滋補下身體。我半坐起身聽送參的姑姑傳了話,道了謝,才叫人送了出去。但她的山參,我無論如何不敢吃了。 而安亦辰更是小心,但凡宮中各處送來的補品,雖是一一收了謝過,卻一概不用,只讓人從王府中遠遠取來;連太醫院開來的藥,都讓兩名太醫同時拿了藥對了方子才許去煎,另叫了茹晚鳳入宮來幫守藥爐子,顯然對宮中之人戒心極嚴。 我心裡嘆息,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爭權奪勢的一家人哦! 雖然我出身皇宮,也許是父母一直把我捧在手心的緣故吧,居然從未看到過如此劇烈的家族內部爭鬥。瀏王后來雖是另舉大旗,可父親在時,到底還是謹小慎微聽從皇命;卻不知如今的南越、東燕有沒有這麼嚴重的權利之爭? 而宇文清那般超脫的人物,能鬥得過兩個卑劣無恥的哥哥麼? 轉而一想,我自己也算是為古人擔憂了。他的機智,連安亦辰都略遜一籌,何況宇文弘、宇文頡?再者,我吃飽飯撐著,又去想他幹嘛?我最珍惜的人,最珍惜我的人,不正守在我的身畔麼? 大約又在宮中休息了七八天,我的身體大有好轉,已能下地略略走動了;只是偶然照鏡子,發現自己一身的皮包骨頭,憔悴如鬼,加之蓬頭散髮,比當日安亦辰從泥水中把我救起的情形還要惡劣幾分,可以想見我昏迷以及剛醒來時有何等狼狽可怕了。 我歎著氣問安亦辰:「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安亦辰的回答簡直氣死我:「你什麼時候好看過?」 第八章 望盡天涯歎離愁 我就是現在瘦些,以前好歹也算是個國色天香的絕色大美人吧?噎得我直道:「那你怎麼不去找別的漂亮女人?」 安亦辰從背後擁住我,道:「沒辦法,我天天看你看得慣了,所以看別人都看不順眼了!好看不好看,倒沒注意過。」 他想了想,又道:「不然,就是女孩子第一次的癸水有什麼魔咒,不能讓男人看到吧?我當年從皇宮裡逃出去,大約有半年的時間,天天做夢看到你裙子上的血跡,然後就天天想著你了。」 他居然還敢和我提這件糗事?我不由大窘,捏著拳頭來就錘他。 安亦辰忙道:「別錘了,仔細手疼!」 他握了我的手,道:「不過,你一定要養胖些。不論美醜,熄了燈都是一樣的。但半夜醒來摸著一把骷髏骨,才真要嚇死人。」 我才掙扎了又要打他,卻對上他如黑曜石那般的眼睛,瑩亮輝輝,深深鬱鬱,直要映到人心深處,不覺蒙上一層霧氣,一時微笑不語。 安亦辰輕歎一聲,將我摟到懷中,溫柔親吻。 他的懷抱似比以前更加寬廣溫暖了,不知是因為他瘦了,還是因為我瘦了。 九月初,安亦辰將我帶回秦王府休養,夕姑姑遠遠見了我,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拉住我只叫著:「公主,公主,怎生瘦成這樣?」 因夕姑姑年紀大了,身子骨又不是很好,怕驚著他,安亦辰只說我滑了胎,暫在宮中休養,卻沒提我到底是怎樣九死一生闖回人世間來;此時她冒然見我這樣憔悴瘦削,自是驚疑心疼。 安亦辰笑道:「可不是麼,夕姑姑,你以後啥事也別管,就負責把棲情養胖吧。」 夕姑姑連聲稱是,抹了眼淚把我扶進去,又端詳了一番,立刻就起身去幫我準備湯藥。 夕姑姑知道我飲食習慣,自此開始每日親自下廚,變了法兒做出可口的補血藥膳來,天天逼著我吃;而我明明只是失血過多身體虛弱,安亦辰還是天天找大夫來給我把脈,然後天天煎兩碗極苦的藥給我吃。因有夕姑姑盯著,他放心多了,開始出去辦他自己的事了。想來這近二十天來,他自己手邊的大事,已經荒廢了不少,也不知他的好哥哥弟弟們,有沒有趁機將他手中的兵權實權分掉一些。 除了夕姑姑,安亦辰居然把茹晚鳳也調府裡來了,說是做我的貼身侍衛,讓她時刻跟在我後面服侍著。 我哭笑不得,問道:「我給你鎖在秦王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擔心我給人刺殺不成?」 安亦辰搖頭道:「小心行得萬年船。你這裡沒了後顧之憂,我才好專心做自己的事。」 我便知,他那邊的勢力,多半在這些日子被安亦淵暗中磨耗了不少,以安亦辰的個性,自然是不肯服輸,一定打算著反擊了,遂也不再反對他的決定。 茹晚鳳本是女將出身,和秦王的一眾手下以及家眷以及朝廷中大部分官員都是熟識的,這便大大省了我的事:大凡有前來探病的相識女眷,不過帶到我房來瞧上一瞧,便又給她帶走,到客廳去天南海北地神聊,不用我費心接待了。 我除了吃飯睡覺,以及每天定時的散步,連多看一會兒詩書都會給夕姑姑和茹晚鳳攔著,說是病時不保護好眼睛,恢復後再看書眼睛會一直酸痛,治都治不好。也不知是哪裡聽來的禁忌,但自此我臥房的詩書連一本也不見了,全部消失無蹤。 茹晚鳳聽說了那兩盆碧玉踟躇花是安亦柔送的,眸光也有些奇異,第二日就搬到窗外去了,另搬了兩盆翠玉般筆挺的解佩蘭和兩盆凝霜傲雪的菊花進來,笑道:「老對著那紅通通的花,不免心煩,不如換些新鮮花草吧!」 而夕姑姑也嘀咕道:「是啊,這哪是什麼碧玉踟躇花?我瞧就是杜鵑嘛。現在都是晚秋時分了,居然還不謝,實在是妖異得很。公主現病著,還是不要放屋裡的好。」 我心中不以為然,但瞧那解佩蘭碧綠可愛,青蔥如春,而菊花一為黃色,一為紫色,俱是翠葉嬌蕊,柔絲千匝,風流宛轉,嫵媚含嬌,芳氣冷郁而清新,澀苦而微甘,令人心曠神怡,也便不作聲了。 九月底,聞得南越出兵,卻是針對著賈峒、白甫蔚為首的燕州義軍;安氏為防南越坐大,由安亦倫為三軍統帥,亦出兵燕州;為防安夏從與燕州相鄰的幽州襲擊,安世遠另遣安亦辰前往幽州邊境坐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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