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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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起眼,眺望著越州的方向,回答安亦辰:「我什麼都不能改變。可我一定要去一次,否則,我今生都無法安枕于席!」 「好,那麼,我陪你去。」安亦辰容色冰冷:「我辛苦救你一場,不會讓你再自尋死路。你也不必急於一時,根據我的線報,宇文清一直在明州整治軍容,估計要好幾天後才能回到越州。你再休息一天,我明天雇車送你去。」 「不必了。」我忙道:「我只是去問宇文清一些事而已,想來宇文清再怎麼著也不會傷我,你放心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軍營中主將少了那麼多日,總是不妥當。何況若宇文氏發現你到了越州,絕不會放過你。」 我此時頭腦清醒,大致知道那日我之所以遇到安亦辰的軍隊,是因為安亦辰部在滄南吃了敗仗,立足不穩,不得不向滄北後撤了。難為安亦辰兵敗之中,還有心理會我的事,照顧了我那麼些天。 「不放過我也無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安亦辰自嘲著,眸中卻是冰寒,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我還要再說時,安亦辰已惡狠狠瞪我一眼,道:「回去睡覺!」 畫虎畫皮難畫骨,那個麼看來雍容溫雅的人,本性居然也這麼霸道囂張! 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第二日,安亦辰果然找了輛馬車,居然很執著地伴了我一起前去越州。我雖然很是為他擔心,但若從私心想,他武功高強,為人機警,應變力又強,若有他相伴,我這一路,可確保無虞了。 一路果然甚是平安,直到快至越州城時,才被兩個不長眼的毛賊盯上,安亦辰不費吹灰之力就打發了去。 安亦辰回到車上,懶洋洋舒展了下手腳,道:「棲情,這裡離越州城不足三十裡了。你自己也可以認認路,下次給宇文氏趕出家門了,才找得到逃走的路。」 自從我堅持要來越州後,他雖一路護送,處處周全,卻一直冷沉著臉,現在聽這話,更是冷潮熱諷,與他平日在外所顯的雍容溫文形象迥然大異,倒和個吃生醋的小媳婦相似。 我聽他說得不三不四,也是著惱,怒道:「誰要進宇文氏家門了?誰又要逃了?堂堂安二公子,竟也學會了滿嘴扯淡!」 安亦辰淡然冷笑:「哦,給我說中心思,惱羞成怒了?」 我憤懣道:「我又有什麼心思了?你若不想來越州,我也沒求你,犯不著冷一句熱一句嘲諷人!」 第三十八章 故塤零落舊容顏 「我嘲諷你了麼?」安亦辰甩著素青的袖子,在車廂中弓起身,橫眉冷對:「我知你本來已冷了心,後來發現懷孕,又轉了念頭,打算再見宇文清一面,只要他哄你兩句,再給你個立你孩子為嗣的承諾,給你個大燕複國的指望,你就從了他,乖乖做宇文家的三少夫人。我說的,是也不是?」 我忽然明白了他為何這一向悶悶不樂了,敢情他一直就是這樣認定的!難為他,居然忍到現在才諷我幾句,更難為他認為我打定了這個主意,還肯千里迢迢護送我前來,也不怕我反咬一口,把他供給宇文氏領賞。 到如今,他的這片心意,我也不得不領了,而我也不打算隱瞞我的真實想法。 我低了頭,輕輕撫著依舊平坦如初的小腹,嘆息道:「安亦辰,這個孩子,不是宇文清的。」 安亦辰發洩了一番怒火,本來已坐了下來在一旁生悶氣,忽聽得我如此說,猛地站起來,卻不想他的個兒高,市井間所雇馬車又較為窄矮,頭一下子撞到了車廂頂部,「咚」地一聲巨響,他也顧不得疼,只是一臉掩不住的驚詫,問道:「那是誰的?」 他那詫異失態模樣,倒也算得千載難逢,可我撫摩著柔軟的腹部,卻實在笑不出來,甚至也懶得調侃他,只是淒然一笑,爽快回答道:「繹哥哥的!」 「蕭采繹!」安亦辰眸光晶亮,許久才回過神來:「可你喜歡的,不是當時的白衣麼?也就是現在那位宇文清宇文三公子!」 我心裡陣陣酸澀,沮喪道:「繹哥哥早對白衣起了疑心,不許我和白衣在一起。有一日白天見了我和白衣親近,晚上喝了酒,就把我給強佔了。」 如今看來,蕭采繹的想法並沒有錯,他所有的顧慮,都已成為現實。 而安亦辰只是好玩地望著我,眸子甚至泛著接近七彩的璀璨柔光,失笑道:「棲情丫頭,你不會告訴我,你就這樣失去了你的處子之身,就這樣就懷上了這個孩子?」 他笑得打跌:「我原以為蕭采繹浮躁了些,但我現在覺得他實在是個聰明人,對付你這刁蠻丫頭,就得用些強!瞧,還不是打算乖乖替他生孩子!若是他未曾遇難,只怕還會乖乖做他蕭家兒媳了。」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我實在想不出安亦辰在樂什麼,心裡正想著蕭采繹難過,見他那模樣,揮了手就向他的胸肩打過去。 安亦辰也不躲閃,由我打著。卻不防咕碌碌地一聲響,一物從我袖中掉下,橢圓形,光潔的釉色。 是塤,白衣的塤。心頭猛地劇痛,記憶中朦朧的塤聲如鋸口般在心頭刮過。 可我還是急忙撿了起來,本能地在手中左右轉動,驚慌地看有無損傷。 「這是,宇文清的東西?」安亦辰不笑了,凝視看著我驚慌的表情。 宇文清?不,這是白衣的東西,這是關於我十四歲愛戀的最美好回憶和最純真感情。 那溫潤如玉的少年,潔淨如雲的笑容,沉鬱清揚的塤聲…… 我打了個寒噤,迅速將塤藏了起來,已禁不住哆嗦起來。 我快要見到他了麼? 那樣持續了許多年的愛戀糾纏幽怨綿癡,將會以怎樣一個黯淡的結局匆匆收場? 我該怎樣面對那樣撕裂般的徹底分離? 從此天各一方,枉凝眉,暗斷腸! 白衣,白衣,你終究,欠我一段最執著最純粹的感情,一份永遠無法收穫的幸福,以及,一個終究無法完滿的桃源夢。 我埋下頭,伏於雙膝間,已經受不住心內的苦楚傷痛,無聲哭泣。 一團溫暖靠近我,安亦辰輕輕拍我的背,柔聲撫慰:「好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取笑你。別哭了,行不?」 我也不想他認為我在為白衣傷心,勉強拭了淚,吞咽著喉下的氣團,緩緩道:「我真的只想和他見一面,再做個了段,就回肅州去了。」 「肅州?」這次安亦辰沒有驚詫,只是沉吟般望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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