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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他們奔進去時,升甯長公主倒在地上,胸口汨汨流出鮮血,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

  長樂公主快步奔過去,急喚道:「大姑姑!大姑姑!這……這是怎麼回事?誰傷的你?」

  升寧道:「小……小賀王……」

  慕北湮已隨之奔入,聞言忙道:「長公主,你看清了,不是我!」

  但升寧的腦袋歪了歪,便沒了氣息。

  阿原踏入這間已經稱不上靜室的靜室時,眼皮已忍不住跳了幾跳。

  屋中除了錦衣華服無奈而立的蕭瀟,居然還有景辭!

  她做夢也沒想到,居然能在此情此景下見到景辭。難道方才跟蕭瀟同行的人居然是景辭?

  景辭卻未看她,只緊盯著那個叫止戈的僕役,指向蕭瀟,問道:「長公主是說,他是兇手?」

  他的目光淡淡,似無半分威逼之意。止戈正有些疑惑地觀察慕北湮,偏被景辭的目光逼得慌亂,一時不敢跟他對視,只垂頭抹淚哭道:「好像……是。」

  長樂公主雖因這意外之變又驚又怒,但神智始終清明,聞言立時站起身來,厲聲道:「是,或者不是?什麼叫好像是?」

  止戈囁嚅不能答。

  景辭問:「你且說說,你進屋時見到了什麼,公主又說了什麼,讓你一奔出來,就大叫賀王殺人了?」

  止戈只得道:「小人回復了賀王,公主不想見客,這時侯爺從院中肩輿裡步出,讓再去通傳,端侯求見。小人不敢不從,卻因愚鈍閉塞,猶豫說不清端侯來歷,又被長公主責駡,所以在門口站了片刻,沒敢立刻進去。這時聽到長公主呻吟,忙進去看時,窗戶洞開,長公主已遇刺倒地。她扯住我說,是小賀王派人殺她,殺她……」

  蕭瀟苦笑道:「若指的是我……我一直站在屋裡沒離開,從人也和端侯一起在院裡候著,如何指使人殺她?又為何要殺她?」

  止戈道:「小人當時也在問,怎會這樣?為什麼?長公主便勉強答了一句,說因她不肯見賀王,賀王擔心她日後在皇上面前進言,毀了他的前程……」

  阿原忍不住笑了起來,「只為不肯相見,便擔心毀他前程,派人殺了他?問題是小賀王爺一向聲名不大好,不肯見他的王公大臣多著呢,三頭兩天找皇上告狀的大約也不少。怎麼小賀王爺一個不殺,偏偏殺一個很少有機會回宮進言的長公主?這謊話編的,你自己信嗎?」

  止戈慌忙道:「小人不敢撒謊!長公主的確是這麼說的,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他又指向角落裡一個哭得喘不過氣的小侍女,說道:「不信你問慧兒!長公主說這話時,慧兒也已經聞聲趕過來了!」

  小侍女哭著滿面鼻涕,聞言連連點頭,「是……長公主是這樣說……賀王為什麼害長公主?長公主是好人,是好人啊!」

  她瞪向蕭瀟,咬牙切齒,倒是真真切切的悲痛和怨恨。

  直到此時,景辭的目光才淡淡掃過阿原,竟未停留片刻,而是很快轉向了長樂公主,「他們所指的,以及長公主所指的,好像都是蕭瀟。」

  長樂公主掃過蕭瀟,「聽聞你自稱賀王?」

  蕭瀟並不否認,躬身道:「回公主,微臣聽說此處有人欲對賀王不利,原以為只是玩笑,順口跟端侯提了一句。端侯建議我喬作賀王,前來一探究竟。」

  他看向止戈,輕歎:「或許,是微臣的錯?若微臣不曾冒名前來,也許惡人不會對長公主下手了!」

  長樂公主鐵忽然間悟了過來,瞪了一眼阿原。

  阿原忙道:「回公主,我們出京是為了查案,也的確有人刻意把我們往這邊引。但我總覺得這事兒有蹊蹺,後來見蕭瀟過來,才決定尾隨而來。」

  止戈忽叫道:「不對!不對!我好像早就看到你那只鷹了!你上山已經有了好一會兒了,指不定就是你們殺害的長公主呢?」

  阿原笑道:「這可奇了!你連端侯都不知道是誰,怎會認得我?便是聽說過原大小姐,又怎會知道原大小姐養了只鷹?咦,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們要來,事先探聽過我們的模樣喜好,就等著我們出現,便對長公主下手,好栽贓給我們?」

  慕北湮攤手而笑,「那可真得替你惋惜!你嫁禍的那位,是個西貝賀王,而且是皇上最信任的影衛,跟長公主素無冤仇。你說他殺長公主,便是天下人都信,皇上也不會信的。這可怎麼辦呢?要不,你把這殺人嫁禍的罪名給認下?反正誣告罪反坐其身,你認不認都是一個死!」

  §第三卷 鴛鴦譜 第48章

  長樂公主立時悟了過來,抬腳踹向止戈,喝道:「說,誰指使你殺人嫁禍?」

  止戈駭極,也顧不得哭他家長公主了,爬起來奔向敞開的窗戶,要越窗奔逃。

  此時房中連主帶僕足有十餘人,哪裡容得他逃去?

  他那邊身形才動,蕭瀟已疾步上前,劍鋒閃動,飛快將人截住,生生逼回長樂公主跟前。

  長樂公主喝道:「來人!將他押回宮中候審!封鎖這處屋子,將所有人等帶回京中,待查明此案後再作處置!」

  隨侍忙應了,喚升甯長公主的侍僕們收拾東西,封存所有可能的憑證,又遣人飛奔下山,預備棺槨送升甯長公主的屍體下山。

  阿原明知回京後,這案子未必輪得到她插手,還要趕著問止戈幾句,一轉眼看到景辭蹲於屍體旁,正檢查其致命傷處。她心念一動,忙走過去看時,景辭已瞅見她,站起身退開幾步,一言不發。

  倒似視她如洪水猛獸一般。

  阿原心頭堵了堵,頓時揪痛起來。

  她忙捏緊拳,抑住滿懷惱恨,若無其事地蹭下身,察看了那傷口,再掃了眼捆得跟粽子似的止戈,向長樂公主道:「公主,這人不是兇手。長公主的傷口窄而深,出血不多,證明來人用的是劍,且身手高明,出劍快捷,直指要害……」

  她頓了頓,沉吟道:「長公主沒有當場遇害,恐怕還是他故意留下她最後一口氣,留她在公主到來時說出傷人者是賀王的鐵證……」

  長樂公主聽她分析,越想越心驚,「也就是說,連我的到來,都在他們算計之中?可我也是前天才領了父皇旨意,預備了今天的行程。」

  阿原道:「若兇手來自皇上身邊,第一時間便知道了公主的行程,有一兩天的時間預備這些事,已經足夠了!」

  「父皇身邊?」長樂公主駭異,「誰?」

  「回頭我們細說……」

  阿原一邊說著,一邊向窗外張望,然後撮口為哨。

  哨聲悠揚,穿過精舍內的喧囂,隨風飄入山林,久久地迴響著。

  長樂公主忙問:「怎麼了?」

  阿原道:「我的鷹不見了!」

  不知什麼時候,小壞不見了。

  阿原很有識鷹之明,馴養的小壞極聰明極機警。

  升甯長公主顯然就是在蕭瀟、景辭等人到來不久後遇刺,那時阿原應該已經放開了小壞。

  如此,小很可能發現兇手。

  但小壞並沒有出聲示警;此刻,阿原也沒有聽到小壞回應。

  阿原眼前恍惚又是當日她的白鷹碎羽與血珠零落飄散的情形。她忽然間心慌得厲害,一躍身從窗口奔出。

  「公主先處理這裡的事,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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