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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第一卷 靈鶴髓 第44章

  左言希和唐家兄弟一樣,是白身,無官無爵。但他的義父,卻是正兒八經的賀王爺,跟著大樑皇帝打過天下的。賀王慕鐘征戰時落下傷病,不時發作,近月正在沁河的別院調養,隨同左右每日開藥診治的正是左言希。

  這座恕心醫館,是從賀王府的別院隔出來的。景知晚等所進的後院,其實已是賀王府的院子,與居家靜養的賀王近在咫尺,不經通報,誰敢輕易闖入?

  衙門裡的公差自然極有眼色,跟著景知晚等踏入後院,便不覺屏住呼吸,生恐行差踏錯,惹著那位以性情暴烈出名的賀王爺。

  穿過月洞門,迎面便是梨花如雪,紛揚而下。滿園的蝶戲春光中,有琴聲琤琮,幽泉般泠泠滑來,壓下了近處的鶯啼宛轉和落花蕭蕭,令人悠然神往,不覺要駐下足來,凝神細聽。

  眼前素簾春風卷,綠窗雪梨綻,怎麼看,此處都像是高人隱士所居,絕不像醫者的住處。

  但左言希無疑是沁河最出名、最尊貴的大夫。因真假靈鶴髓牽涉到宗親朱蝕的死因,先前便是請的左言希驗藥。一則左言希醫術高明,二則未必不是因為他出身不凡,上面問起來,可以免去諸多質疑。

  景知晚顯然早已與左言希相識,未至門前,他便出言打斷他的琴聲:「既是紅塵中人,何必奏出塵之曲?聽來真是矯情,矯情!」

  他撩開簾子,也不急著進去,白皙手指叩於門框,篤篤有聲。

  琴聲不由亂了,然後頓住。

  然後,只聞得有人輕歎道:「景兄,我矯情又非一日,正如你多情也非一日。不求你同病相憐,但可否請你收了這些刻薄言語?還嫌吃的虧不夠大,受的苦不夠多?」

  琴案後,有淡青衣衫的年輕男子緩緩站起,迎向他們。

  他也不過二十出頭,舉止舒徐優雅,眉眼疏朗俊秀,唇角一抹笑意親切柔和,卻絲毫不失出身貴家的矜貴氣度。眾人肅然之際,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卻似春陽般煦和,令人心神寧謐,緊張之感頓時一掃而空。

  阿原一對上他眼神,心下便怔了怔。這人瞧著很有些眼熟,看向她時眉眼間的笑意也深了深,莫非……也曾是她的入幕之賓?

  仿佛小鹿曾說過,賀王府的什麼公子,與她交誼非比尋常,出事前晚還在她閨闥內喝酒嬉耍,通宵達旦……

  她頭皮發麻,悄悄向後挪了挪,將半個身子隱到隨行的差役後方。

  左言希並未多留意她,看著景知晚步入,便讓他在案邊坐下,抬手為他診脈。半晌,他道:「調養得倒還好,只是還需放寬心胸,不然夜間睡不安穩,便是做出再美味的飯菜也會食難下嚥,只能瘦得跟鬼似的。」

  他的話語其實也很刻薄,但他神情柔和,怎麼看都是名士高人的溫厚蘊藉,叫人見而忘俗,再覺不出言語間的尖銳淩厲來。

  §第一卷 靈鶴髓 第45章

  那廂侍兒已奉上清茶,阿原等站得頗遠,都能嗅出那茶香來。

  可惜他們很快連茶香都沒機會聞。有形容秀美的侍兒走上前,有禮卻疏離地請他們到耳房裡用茶,擺明瞭不想他們打擾那二位敘舊。

  沒錯,是敘舊。

  二人談笑晏晏,阿原絲毫沒看出景知晚有查案的意思。

  或許,他今天就是過來找老友敘舊的。

  不過想著這賀王義子跟她可能的交集,阿原寧願景知晚只是過來敘舊的,她便能悄無聲息避開這位,免得被人識破身份,再次陷入眾美環繞的尷尬境地。

  從前的原清離為何喜歡那等放lang荒誕的生活?她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

  但也許,從前的原清離也想不通,阿原為何放著金尊玉貴的貴家小姐不做,跑來做了這麼個跟下里巴人打交道的小捕快。

  不是從前的原清離中了邪,便是如今的阿原中了邪。

  阿原感慨之際,侍兒已奉上茶來,倒也清香撲鼻。

  阿原正待品茶,目光掃過侍兒纖細的手指,吸了口氣,忽笑問道:「還未請教姑娘名字,在這府上幾年了?」

  大戶人家的侍婢極懂規矩,見她詢問,雖有些詫異,依然恭敬答道:「奴婢小玉,在這別院已有兩年多了!」

  阿原點頭道:「賀王府果然與眾不同,看把小玉姑娘調理的,跟枝玉簪花似的清麗可人。」

  但凡事間女子,無不愛惜自己容貌,何況阿原風清骨秀,論起飄逸秀美,比起左言希、景知晚等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小玉聞她誇獎,早已紅了面龐,沖著她掩口而笑,目光便有些含情脈脈。

  阿原又看向她的指甲,微笑道:「這指甲顏色甚美,顏色嬌俏又不顯俗氣,難得,難得。」

  小玉忙答道:「這是用玫紅色的鳳仙花汁染的。那顏色的鳳仙花不多見,當年賀王妃喜愛,便命人從京城帶來花籽,在後院種植了不少。這花染指甲很好看,只是有些難上色。」

  阿原問:「我在別處還沒見過有這樣顏色的。賀王府如今便有這花?」

  小玉道:「這時節鳳仙花還未開。我們染指甲用的是隔年保存下來的花汁。」

  阿原嘖嘖惋惜,又喝著茶跟她閒聊。不一時,這別院裡住了哪些人,女眷和侍女裡又有哪些特別愛染指甲,無不打聽得明明白白。她又道:「既然未開,小玉姑娘可否帶我去挖上幾株回去?我有個嫡親的妹妹,平日最愛染指甲,若移幾株回去,她必定歡喜得緊。」

  小玉被這俊秀「少年」拉著說了這許久的話,頗有些心馳神蕩,倒也願意幫忙,說道:「咱們王爺需靜養,不喜外人打擾。不過原公子要的話,我可以悄悄挖些過來送與公子。」

  阿原明知王公貴族的府第,並沒那麼容易放外人進去,只得點頭道:「如此,勞煩小玉姑娘了!」

  §第一卷 靈鶴髓 第46章

  待小玉離開,阿原也藉口解手出屋,躡著小玉的蹤跡悄悄向後園內尋去。

  她的懷中,正收藏著一顆害死朱蝕的「靈鶴髓」,仿製得惟妙惟肖,但其中一顆有細微的玫紅色彎月狀印痕。若非阿原是女子,看得細緻,再認不出那其實女子剛染過的指甲留下的鳳仙花汁痕跡。

  這種顏色的鳳仙花別處並不多見,但鳳仙天生易生易長,算不得珍貴,故而住于賀府別院的女眷和侍女們都能采到鳳仙花。

  但愛用這種花汁染指甲,同時又可能接觸藥材的,只有侍奉左言希的小玉,和侍奉賀王服藥的一名姬妾。

  小玉挖鳳仙花時,那姬妾正走過來,笑問:「這是誰呢,也愛這鳳仙花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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