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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秋水問:「什麼開始了?」

  木槿繼續向前走著,淡淡道:「不安生的日子開始了!織布是第一個;他們是第一批。而醉霞湖……此刻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吧?」

  天色漸暮,天水碧的清淡衣衫被薄薄的晚霞染作淺金,往日嬌稚的眉眼仿若敷了層金粉,讓她顯得格外的沉靜靈秀,但步履間依然英姿颯颯,自有種灑脫隨風的氣度。

  只聽她說道:「但總會結束的。有我在,有大郎在,一切都會,很快結束!」

  這兄弟闈牆、權臣爭鬥、後宮奪權,都將會很快結束。

  他們還大吳一個清平江山,盛世天下。

  好在她素日身手高明,即便懷孕也不曾放棄練習武藝,此刻身子雖重,倒也很快離開此處,穿過一處村莊,再沿小道奔向醉霞湖。

  雖然極少出門,醉霞湖更是第一次去。但她天性敏銳,並不像母后夏歡顏那樣不認路,且閑來無事便愛研究兵法古書,早已對京城附近的輿形圖了然於心,雖然穿梭於小道,倒也迅捷俐落。

  再走一陣,她取出一枚遊絲素心香點燃,擲於道旁的一處竹林,再在素心香燃起的地方,用刀在竹林上刻了一朵木槿花,以箭頭指示了他們前行的方向。

  青樺、顧湃等人都是跟她已久的親衛,行事沉穩機變,身手高明,若無意外應該足以自保,並利用素心蠱找到她。

  希望他們找到她時,能給她帶來許思顏的消息。

  木槿禁不住抬頭看向醉霞湖的方向。

  如畫青山間,有兩三道黑煙嫋嫋,妖嬈升空。天空亦像著了火,幻紫流金,說不出的詭異瑰麗。

  再不知那場預料之中的惡戰,是怎樣的結局。

  她的掌心冰涼,卻被汗意濡濕。

  腹中又是一陣抽痛。她低頭,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微笑道:「別怕,有娘親在,沒什麼好怕的!」

  那抽痛便慢慢散去。

  也許,腹中的小小孩兒是聽懂了她的話,才收回了亂蹬的小腳兒。

  擦去掌心的冷汗,木槿笑了笑,周身的血液便似又熱了起來。

  她向身後幾名忐忑的隨侍說道:「走吧!往起火的地方走!真好,這下不用擔心走錯道了!」

  秋水忙道:「要不要我們先分出兩個人到前面打探動靜?」

  木槿搖頭道:「不必。等探來動靜再走,行得更慢了!好在咱們人少,便是發現異常想藏身或脫身也便捷。」

  被人圍起來一網打盡時自然也更便捷。

  不過這話萬萬不能說出來,低了眾人士氣……

  得了秋水提醒,雖未特地分出人手去探聽動靜,每到拐彎或密林等前方形勢不明之地,千陌等人必定輪流奔到前方查看有無異常。

  醉霞湖越來越近,沿路多是山川丘陵。他們循著小路覓道而行,除了偶爾遇到幾個砍柴歸來的樵夫,再未見到其他人影,——不論是雍王部下,還是跟隨皇帝的禁衛軍。

  秋水奇道:「難道皇上已經剿滅叛黨回京了?若是如此,咱們也算白擔了一日驚嚇!」

  木槿道:「但願如此!」

  心中卻知絕不可能。

  醉霞湖的壽筵從頭至尾都是雍王親力親為,他親信的府兵必定大批調往此地;許思顏雖有安排,但最精悍的禁衛軍始終在京城。木槿是第一個起疑的,等其他人得到消息調兵前來,怎麼著也會拖到入夜時分。

  換而言之,許思顏在今日之局勢裡非常被動,若能全身而退,便是最好的結果。

  正沉吟之際,正前方不過百余步處,忽竄出一道焰火。

  橙黃色的光芒亮而奪目,箭一般嗖地竄上高空,然後綻成一朵深藍色的木槿花,在半昏半黃的高空璀璨盛開,經久不散。

  木槿倒吸了口涼氣。

  小魚失聲道:「天,流年瘋了嗎?」

  此刻行的小道正要拐向另一邊,這回奔到前方察看有無敵情的,是流年。

  按照約定,若有異常會悄悄回來說明,或以呼哨為號。

  這木槿焰火本是木槿的緊急求救信號,當年和許從悅在伏虎崗遇襲時她就曾用過。

  但此時此地,許從悅或慕容氏的部屬只怕遠比直屬皇上的部屬多,焰火一出,簡直就是為木槿樹了個大靶子:皇后在此,速來擒拿……

  千陌第一個回過神來,不顧男女有別,急急扶向木槿,說道:「娘娘,咱們快離開這裡!」

  流年不會瘋。

  便是瘋了,也不會斷送他們要保護的皇后的性命。

  唯一的可能是,流年的焰火,落到了敵人手上。

  就在這麼片刻工夫,就在這麼百步開外,連打鬥的聲音都未及傳出,便已被人制住,或被人殺害。

  這對手未免太可怕了些。

  木槿甚至已猜到了這人是誰。

  畢竟,認識這焰火的人,並不太多;知道用這焰火去吸引敵人的人,更沒幾個。

  她歎了口氣,低聲道:「只怕逃不了!」

  探手伸入百寶囊,她取出一截竹筒,打開蓋子,扔到了一邊草叢裡,才轉頭帶秋水等掉頭飛奔。

  仿佛為應和她的話,頭頂傳來一聲清嘯,便有紅雲冉冉飄動,如一團奔放的火焰,熱烈地燎亮了天空。

  「孟……孟緋期!」

  秋水駭然。

  紅衣翩翩如舞,似一隻碩大而美麗的蝴蝶緩緩斂翅,棲落于他們前方,擋住他們的退路。

  那絕美男子露齒一笑,風華萬千,「是我。許久未見了,我的……皇后妹妹!」

  木槿臉色微微發白,卻綻顏而笑,「緋期哥哥畢生心願,大約就是不讓我這個妹妹當皇后吧?蝮」

  孟緋期笑了笑,「那倒未必。若你當個倍受冷落或倍受欺淩的皇后,我也趁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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