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風暖碧落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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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前後方又有了動靜,更大的暄囂如海浪般一波高過一波席捲而來,帶了辨不出的喜悅還是驚恐的洶湧情緒。 碧落依稀看到了圍住自己的十餘名騎兵沾惹了那種情緒,卻根本沒去想發生了什麼事。 她紅著眼,只想眼前的人死去,全都死去。 越來越多的騎兵湧來,有的從身畔倉皇地一閃而過,有的駐下馬來幫忙,有的刺來兩槍,再匆匆撤退。 碧落並沒覺得累,手中的寶劍卻已越來越重,步履也已踉蹌,明明已儘量靈巧地閃避,明明沒覺得自己受傷,可素衣上卻有越來越多的地方破裂,露出雪白的肌膚,滲出殷紅的鮮血。 前方的寶劍,又快要遞入被逼落馬下的騎兵心臟;而身後,一杆長矛,正要挑入她的背心。 §秋千索 心疾未痊莫相詢 碧落沒打算停止手中的寶劍去閃避。 她似乎殺了不少了吧? 夠本了,嗯,應該夠本了。 三姑,龍鳳胎兄妹,小聆兒,趙嬸…… 縱然被踐踏成泥,他們也該很快能在另一個地方相聚。 流彩劍飛揚如虹,激起最後的華彩,刺入前方騎兵心臟時,矛尖破空而至的風聲,已讓後背的肌膚生涼,汗毛倒豎。 碧落已做好了被那矛尖貫穿的準備,垂了手,冷冷仰望著灰黯的天空。 這時,頭頂的天空忽然一亮,一道清冽至極的白光乍然閃過,和她的流彩劍一般飛揚如虹,華光耀眼,刺痛著瞳仁,讓她忽然之間便有淚欲湧。 身後傳來一聲慘叫,那根矛尖再也沒能刺入她的後背。 一名手持長矛全身胄甲的年輕戰將,正領著秦軍服飾的騎兵,奔殺而來,沉鬱的眸子,緊緊鎖定在碧落面龐,帶了一抹浮雲般清淡不明晰的溫柔。 「楊定,是楊定的兵馬到了!」 本來還在糾纏的西燕騎兵,忽然紛紛撥馬,調頭而去;兩側的倖存居民,躲在門內,往外擲著石塊和木棍,啜泣著,叫駡著…… 楊定,楊定是誰? 好熟悉的名字,而馬上的那年輕將領,好熟悉的面龐…… 碧落盯著眼前的男子,迷惑著,直到他躍下馬來,握住自己的手,才覺出他的掌心好暖,好暖,暖得自己受不了,周身一震,便軟倒下去。 「碧落!」 意識模糊前,她聽到那男子那麼傷感地喚了她一聲。 同時,她覺出了自己掌心的寒冷,冷得再也握不住流彩劍,「噹啷」一聲落在了腳下…… 再醒來時,她已在一張陌生的床榻之上,繡著如意團花的寶藍錦衾,垂著精打流蘇的絲帳,還有榻前烏檀木的山水屏風,都在提醒她,這裡並不是她住的小屋。 略略一動,周身都酸痛得不堪,幾處傷口,被緊緊包紮了布條。 她不覺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終於在痛楚中記起了發生過的事,然後幾乎立刻下意識地去撫摸自己的小腹。她摸著了堅硬的一團,雖然穿著秋衣看不出,可碧落已能感覺出它的微凸。 九死一生,它居然還不屈不撓地陪著自己! 而其他曾經陪著自己走過的人呢? 還有,她似乎看到了……楊定?到底是真是幻? 碧落轉著眼珠,忽然感覺出一絲異樣來;等屏風後轉過三個男子來,她才悟出,原來屏風後,一直有人在說著話,但從自己的那聲呻吟發出後,話語聲消失了。 三名男子中最年輕的一個,穿著墨青色的袍子,黑髮不聽話地從冠中跑出,垂落在俊朗的眉眼間。那深鬱的眸子,默默與碧落對視片刻,慢慢蘊了陽光的暖意。 他踏前一步坐到床榻前,溫暖的手指伸出,輕柔地去擦她的面頰,低聲道:「別哭了,這不是沒事了?」 「楊……楊定……」 碧落終於喚出那個名字,伏倒在他的肩頭,無聲的落淚,漸漸轉作嗚咽著的悲泣。 楊定遲疑了一下,唇角勉強彎了一彎,伸出一隻手,將碧落攏住,輕輕拍著她的肩。 那和楊定一起的男子,一個是堡主辛牧,還有一個碧落不認得,乃是平遠將軍趙敖,與楊定俱在附近,見警報烽煙燃起,星夜來救,總算不是太晚,辛家堡雖然死傷慘重,到底有七成以上的百姓得以保全。 辛牧笑道:「當日末將見碧落姑娘所持寶劍與公子的一模一樣,分明是一對兒,就猜著多半和公子有些瓜葛,即刻叫人通知公子。公子傳話,讓好好照顧碧落姑娘,末將便知猜著了。」 趙敖笑道:「可不是麼,小倆口床頭打架床尾和,有什麼解不開的結?楊將軍,不是我說你,明知這兵荒馬亂的,怎麼還讓她孤身出來?知道她在辛家堡,也不叫人來接,就更過份了!」 楊定一笑,並不分辯。 辛牧等見二人行止親密,也不好多呆,各自告辭,楊定心不在焉,等他們踏過屏風,才記得起身相送,不免又被嘲笑一番。 碧落痛哭一陣,心境已平和許多,漸漸明白自己能在這裡安穩呆了許久的原因了。 辛牧一族遷自仇池,如今並不稱楊定為將軍,而徑稱公子,隱然有以他為主之意,顯然是忠於仇池楊氏一系的舊將,並且認得楊定的寶劍,方才對碧落格外關照。 如此看來,碧落到辛家堡沒幾天,楊定便已知道了。辛家堡離長安不過兩日路程,楊定居然不曾叫人探望過一次,也便見得並不是很想見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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