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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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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夫人……」青黛手中的圓月芙蓉銀梳頓了一頓,明亮眸子也閃出困惑來,「我尋常也向那些老宮女打聽過,知道的人不多呢,不過傳言倒有不少。」 「什麼傳言?」 「說……這位桃李夫人本是當今天王的表妹,最初喜歡的人,不是天王,而是天王的庶兄,東海公苻法——就是今年在雍州造反的那個東海公苻陽的父親。據說那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將相之才,因為功高震主,被苟太后賜了一杯鴆酒,死得很冤。苻法死後,桃李夫人曾經為他披麻戴孝守陵三年後才入了宮,被封為桃李夫人。」 碧落點頭,「秦王能容她為兄長守陵三年,可見一定愛她至極,入宮後必定備受寵愛吧?」 「可不是嗎?」青黛側過臉來,瞧了瞧碧落的臉龐,遂將她長長的發從中間分開,攏成一把,再向上挽起,柔柔地旋了幾旋,用梅花玉簪固定住,綰了個半耷下來的墮馬髻,正與碧落略帶病容的氣色相配,這才繼續說道,「宮中的張夫人、蔡夫人都是那時候進宮的,據說和桃李夫人很要好。桃李夫人善撫琴,蔡夫人工吹簫,而張夫人舞姿無雙,常一起在關雎宮玩樂。但天王最寵愛的,始終只有桃李夫人。那幾年,連正宮苟王后的昭陽宮,天王也是成年累月不踏足一步。」 「正宮……」碧落歎道,「盛寵之下,必定暗伏隱患,危機重重。莫非這桃李夫人給苟後害死了?」 連于社稷有大功的王兄苻法都能被苟太后一句話賜死,更別說小小一名宮妃了。同樣姓苟,這苟王后,必定是苟太后的侄女,想來心狠手辣,也該是一脈相承。 「沒有!」青黛很快回答,疑惑道,「奇怪的就在這裡。苟後一系,本是大秦手掌重權的外戚,桃李夫人卻沒什麼背景,誰知她得寵那麼多年,苟後都沒能將她怎樣,反而是後來有一天……」 青黛頓住了話頭,呵了呵有些冰涼的手。 碧落眸轉流光,苦笑道:「死丫頭,待說不說的,還吊人胃口嗎?」 「沒有啊!」青黛嘖了一聲,苦著臉道,「不是我不說啊,實在是,沒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碧落撫一撫她那未經描畫卻依舊橫若遠山的眉,訝然道:「桃李夫人那天死了?」 「不知道。」青黛端詳著碧落綰好的髮髻,歎道,「反正第二天,桃李夫人就不見了,苟後死了,苟太后瘋了,不久也死了。宮中什麼流言都有。有人說,苻法沒死,回宮帶著桃李夫人逃了;又有人說,聽見桃李夫人在關雎宮哭了半夜;還有人說,苟太后是遇到了冤魂索命了,她年輕時,手段狠厲,害過很多人……」 碧落沉吟著,忽然打了個寒戰,只覺月白的錦衾上,大朵緋色的薔薇,正將紅光一點點渲染開來,如血色般蔓延開。她抬起頭,望向青黛,「是不是就像慕容夫人和蔡夫人死的那晚一樣?」 即便到現在,碧落還是沒弄清,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苻堅派的官員暗中查得緊,結果連保管桂花的宮女都自殺了,也不知是因為受刑不過,還是畏罪自殺。苻堅密令從此後加強防備,不必再查。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結果。 慕容夫人死了,蔡夫人死了,兩名宮女死了,碧落中毒病了,苻錦兒受驚病了,張夫人被貶斥了…… 當事人都不知道,何況是外人? 許多年後的史書上,頂多只會記載,某年某月,兩位夫人病逝。更可能,連這兩位夫人都沒法留下任何記載,就那樣湮滅在那晚的冷雨中,所有的冤屈和悲傷,被沖刷得乾乾淨淨…… 第十五章 相思令 長夜孤夢意難平 「可能……也差不多吧。」青黛臉上漂亮的胭脂紅退了去,忽然覺得天氣更冷了,冷得她忍不住跳下床來,將敞開的窗戶關上。 「秦王呢?」碧落問,「當時秦王……沒去尋那個桃李夫人嗎?」 「不知道。」青黛跺了跺腳,跑到暖爐旁,加了幾塊炭進去,說道,「只聽說,關雎宮從此一直空著,天王不許任何人進去,只有他自己,有時會帶了蔡夫人和張夫人進去,吹簫跳舞。」 碧落突然有些為苻堅傷感,「哦,可再沒有人為他彈琴了……」 怪不得,那個淒冷的月夜,苻堅看來那樣孤獨,甚至只看到一抹青衫,便將她和那位失蹤了的桃李夫人聯繫起來。 「嘿嘿,可惜張夫人年紀大了,再也沒法像年輕時那般跳舞了,怕是為自己勾不住天王的心吧,才這般害我們夫人!」青黛並不釋懷,依舊對張夫人咬牙切齒。 即便不是張夫人下的毒,總是她指責碧落害死慕容夫人的吧。 光這一點,便足以讓青黛厭惡她了。 碧落無奈搖頭,也懶得解釋。正想著一直窩在房中煩悶,要不要出去走走時,忽然聽到了屋外宮女們迎接秦王苻堅的聲音,頓時頭疼,向青黛使了個眼色。 青黛會意,立刻抬高了聲音,「姑娘,你梳了髻,感覺倒是精神些了,再多吃些飯菜,只怕好得便更快了。」 碧落懨懨地道:「嗯,還只是頭暈,懶得動。」 話未了,便聽屋外苻堅鏗鏘有力的醇厚聲音傳來,「若是沒恢復,便不要亂動,好好休養著吧!」 抬頭間,苻堅一身玄色十二章紋袞龍服,頭戴冕冠,顯然剛下了朝,未及換衣便匆匆趕了過來。 他的身後,楊定抱著華鋌劍,依舊一臉的懶散,似笑非笑地踱進來,倚在門邊,遠遠地望著碧落,悠閒得近乎憊懶,也不知如何便得了苻堅的激賞,竟成了他最貼身的侍衛。 苻堅走到近前,將碧落的臉色細細一端詳,笑道:「果然氣色好了很多,再養幾日,不用到年關,只怕就好了。」 碧落因臥於床上,只穿了素白小襖,胡亂披著一件品紅色粉白牡丹紋的長衣,頗是豔麗,絕非苻堅曾讓她穿的素青或淡色衣衫,聞言微微低了頭,應道:「陛下厚愛,太醫每日數次前來請脈,自然……好得快了。」 苻堅點頭,望了一眼她放在枕邊的流彩劍,微笑道:「你跟在鳳皇身邊,倒沒養成個閨閣弱女。病好後朕再幫你找兩個師傅來好好教教,說不準以後揮師江東時,朕的身邊可以多個能幹的女將軍呢!」 碧落聞言愕然,抬眼看苻堅時,只覺他笑容甚是溫煦明朗,隱見慈和,並無半點猥褻之意,不覺問道:「陛下希望碧落為您南伐之事出力嗎?」 苻堅大笑,「若是咱們大秦的女孩兒,個個有你和寶兒那等身手襟懷,未必不是一支令人心驚膽戰的生力軍呢!」 碧落展顏道:「如能隨陛下在戰場一展身手,也是碧落之幸!」 苻堅大悅,重重一拍碧落的肩,道:「好,好!不愧是咱們氐人家的女孩兒!」 碧落怔了一怔,不由道:「陛下,我是鮮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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