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風暖碧落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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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楊定帶了侍衛離去,她再不敢多待,迅速越過宮牆,悄悄潛回了紫宸宮。 幸好紫宸宮中素來安靜,慕容夫人待人也寬厚,連內侍都早早地睡了,再無人知曉碧落曾悄悄出去過。 第二日,碧落去找苻寶兒等人時並未見到楊定,料他昨晚值守一夜,白天多半休息去了,只得等待時機再去謝他。留心苻錦兒有無提及昨晚蔡夫人前去關雎宮之事時,卻是一無所獲。 大約蔡夫人陪著苻堅去關雎宮時,苻錦兒早就睡著了吧。 一時二人練劍練得倦了,到一旁的配殿中用點心,碧落也陪在一旁。見那送來的糕點,卻是糯米桂花糕、芙蓉糕、玉米酥、翠玉豆糕、酒釀元宵等物。 苻寶兒拿了一塊糕點在手中,忽然想起了什麼,側頭吩咐身畔的宮女道:「去瞧瞧還有沒有芙蓉糕了,拿些給楊定送去。上次他過來,似乎挺喜歡吃的。」 她轉過頭來,又向苻錦兒等人納悶道:「我們每日練劍時都能看到楊定帶人走過,今天怎麼沒見?」 每日楊定都會從她們身畔走過嗎? 碧落迷茫。她怎麼沒有注意到? 苻錦兒正吃得香甜,「他哦,呵呵,父王看來挺喜歡他的。可總覺得這人太油滑了。」 「油滑?」苻寶兒嗤笑,「左不過膽小怕得罪咱們,不敢發火罷了!」 她的眸中晶晶亮著,忽然丟開糕點,笑嘻嘻地和碧落等人商議,「不然,咱們想個主意,耍耍這個楊定?」 碧落嚇了一跳,正要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時,身後忽然傳來薄怒的嗔怪,「寶兒,你就不能安分些嗎?」 忙回頭時,竟是秦王苻堅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負手立在門前,望著苻寶兒,神情頗似不悅。 碧落忙上前拜見,而苻寶兒卻笑道:「不過說了玩玩罷了,誰真要作弄他呢?我閑了時,不如去逗園子裡的那幾隻猴子,不是更好玩?」 苻堅卻沒有理苻寶兒的撒嬌,只是上下打量著雲碧落,眼神銳利如刀。 碧落正納悶苻堅怎不叫她起身,悄悄抬眸看時,正與苻堅目光相接,頓覺那深沉凜冽的眸光好似一直紮到自己心腦深處,連隱藏的那點見不得光的心事也給晾出,曝曬于陽光之下,陣陣地驚痛。 莫非,他認出自己是昨天闖入關雎宮的女子? 那麼,他還猜出了別的嗎?比如,她的來意? 「雲碧落,隨我來!」苻堅忽然吩咐,聲音卻很平靜。 碧落攥著手心的汗水,低低應了,緊隨在苻堅身後,心中已是亂成一團麻線。 如果他識破了自己,會不會一聲令下,取了她的性命? 如果他要殺自己,自己是不是要反擊?會不會連累慕容沖? 心中像走馬燈般亂轉了片刻,忽摸到腰間的流彩劍,便又想起,苻堅並未下令自己解下佩劍,才略略安定些,只聽苻錦兒在身後嘀咕,「哎,是三哥來向父王要人了嗎?」 「他敢!」苻寶兒憤憤的聲音漸漸遠了,「看我把他那些姬妾一一召進宮裡來,陪著我們……」 後面說了什麼,已聽不見了。碧落隨著苻堅來到了燕晴宮的後殿,看他坐了,靜靜地垂手侍立一邊。 「昨天為何到關雎宮裡去?」苻堅輕叩著案幾,目注碧落,開口發問。 碧落很想否認,但苻堅並未問她有沒有去,而是直接問她為何去。莫非早有了她去過的證據? 難道,是楊定出賣了她?可如果他要出賣她,昨晚何必幫她,豈不是連他都有了過錯? 那麼,苻堅是從何得知是她前去了關雎宮? 心念電轉,碧落俯首承認,「稟陛下,碧落昨晚聽到簫聲……聽到那簫聲很淒涼,實在是好奇,就悄悄去查探,不想……不想就驚了駕……」 她急急地叩下頭去,「碧落該死!請陛下處罰!」 「果然是你!」苻堅輕歎,語調漸轉溫和,「怎生一見朕叫喚,逃得那麼快?」 碧落垂了頭,低低道:「陛下似乎……將我認作別人了。碧落實在是惶恐,又見驚了駕,所以……顧不得多想,便跑回紫宸宮去了……」 苻堅的瞳仁泛出淡而柔的色澤來,卻棱芒細細。他嘆息著問:「你該知道朕把你錯認作誰了吧?」 碧落聽苻堅喚過這個名字。那時苻堅幾乎一路追,一路焦急地喚著這個名字,「陛下似乎……將我認作了一個叫不言的夫人。」 「不言……」苻堅收回了那讓碧落驚懼的眸光,呢喃般輕輕道,「那是桃李夫人的閨名哦……」 桃李夫人? 碧落一臉茫然。 苻堅神色愈和,「鳳皇和清河沒告訴你桃李夫人是誰嗎?」 碧落搖頭,斟字酌句地道:「沖哥和夫人都是喜靜不喜動的,每日只與碧落品茶論酒,賞花看景,很少提及不相干的事。」 苻堅笑了起來,「好個不相干的事!看來你的性子,比他們還安靜,所以他們才懶得和你提這些事。」 碧落惶恐道:「嗯……碧落的確太過閉塞……日後一定多多出去走動,多學些東西……」 「不用了。」話猶未完,苻堅已含笑打斷,「這樣便很好。以後……你不要穿這些花花綠綠的衣裳,還穿那素青或其他淡色的衣裳吧!」 碧落低聲應了,忽聽苻堅加了一句,「朕喜歡看你穿那樣的衣裳。」 這一次,碧落羞紅了臉,卻不敢再應了。 好在苻堅再沒說別的,揮手讓她出去,瞧模樣,心情已是很好,絕不會再追究她昨日犯駕闖宮之罪了。 碧落松了一口氣,急忙退出時,只覺背脊的汗水已將小衣浸得濕透了,冷風吹來,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緊一緊袖子,她正要趕回紫宸宮換衣裳時,忽見張夫人的貼身宮女趕來,「啊,碧落姑娘,果然還在這裡。」 碧落忙笑迎過去,「姐姐有事?」 那宮女笑道:「夫人請你過去呢。」 碧落抬頭,很明朗的天空,湛藍如海,半絲浮雲也無,看來著實是個好天氣。 可從淩晨到現在,她似乎還沒能安生,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地闖到了一個她根本不瞭解的世界中,身周一片大霧茫茫,不知是步步危機,還是步步希望。 或者,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步步為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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