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風暖碧落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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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張開雙臂,天下在懷,唯獨不見伊人。即便取到滄海明珠,又能贈與誰人? 月上柳梢,獨立中庭,相思成災,片刻難耐。一日復一日,一夜複一夜,徘徊,踟躕,悲傷,無奈…… 碧落已爬到了石山頂部。伏在清冷的藤蘿間向山頂小亭內張望時,只見一個穿著月白衣衫的女子散著長髮,正坐於亭中茵席上,持一支碧玉簫,一廂吹著,一廂只望向一旁的男子。她那微凹的黑眸,與簫聲一般,幽幽如訴。 那男子一身淡青錦衣,將那詩詞吟罷,正負了手,默然望著那清冷明月,良久不語,不知在想著什麼。 碧落看那人青衣蕭蕭,背影有幾分眼熟,愈加好奇,見周圍無人,便半立起身來,欲看清此人到底是誰。 那吹簫女子久不見男子動靜,便住了簫,低了頭,輕撫著碧玉簫金絲線的流蘇。 男子回過頭來,低歎道:「累了嗎?」 月光澹澹,水光樣傾瀉在那男子臉上,輪廓已然分明,頓時驚得碧落差點跳了起來。 那人竟是秦王苻堅! 細論起來,碧落身處內宮,久與苻寶兒、苻錦兒相處,也好多次見過苻堅了。但以往每次見他,他都是錦衣華服,頭戴寶冠,言語頓挫有力,縱是唇角含笑,也自有屬於帝王的懾人威儀,令人不敢正視。何曾想過他也有這般纏綿婉約、落拓無奈的時刻? 碧落慌忙之際,忙要縮回頭時,腳下山石一動,小小的石子順了山石藤蔓,骨碌碌直滾下去了,頓時引來了苻堅的注意。 「不言!」苻堅似比她還要驚慌,又在驚慌之中夾雜了一種說不出的喜悅,「不言,是你嗎?」 眼看苻堅沖來,碧落慌不擇路,運起輕功來,急急跳下石壁,飛一般往來路沖去。 身後傳來緊隨的腳步聲和那吹簫女子急急的呼喚聲,「陛下!陛下!」 苻堅竟一步也不舍,緊緊追了過來! 一時避入林中,還聽得見那隱約的腳步聲。碧落忽地想起,這麼折騰了半天,居然不曾有侍衛出現,莫非這關雎宮中,竟只苻堅和那女子二人嗎? 她這樣想著,心中已怦怦亂跳起來。 苻堅雖然會武,但自來養尊處優,身手未必便比她高吧?何況他現在的舉止,似乎十分失常。如果碧落出手,有沒有把握將他一擊致命? 如果正在壯年的苻堅死了…… 朝中定會大亂,即便不亂,慕容氏也必定會製造混亂…… 不論那混亂的結果是什麼,苻堅死了,慕容沖的仇恨,必定也解了。 從此,再不必用恬淡平和的微笑,去掩飾決絕入骨的仇恨和憂鬱。 只是…… 如果一擊不中呢? 如果後來查出是慕容沖送入宮的人下手呢? …… 很冷的天,碧落掌心攥著的汗卻越來越多。她腳步放緩下來,正在猶豫不決時,肩上一緊,竟給人牢牢抓住。 碧落大驚,正要拔劍時,只聽熟悉的聲音低低地道:「碧落!是我!」 竟是一身宮中侍衛服色的楊定! 他瞪著她,頗有幾分惱意,忽向她身後望一眼,急急地道:「到那邊樹上避一避!」 碧落抬頭,側面是一株極高大的老松,枝繁葉茂,夜間若藏了一人,並不容易讓人瞧見。方才楊定突然出現,多半也是藏匿在松樹間警戒了。 幸虧剛才沒有動手! 碧落一身冷汗,卻望著那株松樹犯難。 她的輕功不弱,可那株老松,也委實太高了些。 楊定似看出她想什麼,咬牙切齒般擠出幾個字,「我送你一把!」 一股大力瞬間推來,碧落趁勢運起功來,迅速飛上樹去,勾緊枝丫,猶未及藏好身形,便見苻堅沖了過來。 「陛下!」楊定的臉上是慣常的明亮笑意,上前施禮。 苻堅琥珀色的瞳仁在月下閃閃發光,飛快掃了幾眼前方,才含怒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楊定忙收了笑臉,惶恐地跪下身去,「陽平公有令,若陛下……若陛下孤身前來關雎宮,可暗中……暗中保護。」 楊定話音未了,但聽腳步淩亂,果然又有兩名侍衛沖了過來,俱是行色匆匆,顯然是聽到了異動,慌亂趕來。 苻堅一甩袖,怒道:「這個苻融!」 身兼大將軍一職的陽平公苻融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有才有識,對苻堅敬護有加。苻堅聞得是他安排人暗中保護,雖是惱怒,倒也不好對楊定等人發作。 再掃一眼前方的寂寂林木,他放緩了聲調,「可曾見過一名女子從這裡經過?」 那兩名才來的侍衛固然茫然,楊定也是兩眼一片迷惑,「女子?陛下,蔡夫人應該還在亭子裡吧?」 苻堅瞪他一眼,又將四下裡打量一番,才悵然一歎,一拂袖,匆匆離去。 碧落這才知,那個彈琴的女子,原來就是甘棠宮那位一直抱恙在身、極少露面的蔡夫人。 而苻堅身畔,苻融早就安排了侍衛保護。應該是怕苻堅發覺,才只在較遠處的地方把守,扼住宮中幾條要道,並不曾想到一牆之隔的紫宸宮會有人前來,方才讓碧落插了個空,跑到了苻堅近前。 碧落暗叫一聲僥倖。 如果不是楊定及時相助,今日必定闖出大禍來了。 只是奇怪,楊定不是怕事,對她避之猶恐不及嗎?怎麼這次又肯幫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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