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
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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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天霄顧忌著他在朝中的勢力和軍中的威望,處死他勢在必行。 我冷笑道:「皇上,天重的九族……似乎不但包括了我和唐天祺,還包括了太后和皇上!」 唐天霄慍道:「所以朕沒打算大開殺戒……不過,唐天重算不得你夫婿吧?你從小定親的是莊碧嵐,有過夫妻名分的則是朕,他連名分都不曾給過你,又是你哪門子的夫婿?」 我將頭靠到枕上,慢慢揚起嘴角,「可在我心裡,只有他是我夫婿,就如在他心裡,只有我是他妻子一樣。至於旁人怎麼看,那是旁人的事了。」 唐天霄沉著臉不說話。 我繼續道:「皇上也有妃嬪無數了,卻不知,在皇上心裡,哪個是皇上視作妻子的?是熹慶宮的公雞娘娘,還是你看都懶得看一眼的賢妃娘娘、德妃娘娘?」 唐天霄轉身向外走去,冷淡道:「你好好歇著,少操這些心。唐天重能把朕的活昭儀說成死昭儀,朕也能把死了的淑妃回魂成能伴朕一生的寧淑妃。」 我記起了怡清宮的寧昭儀「死」後曾追封為淑妃,同樣冷淡地笑了起來,「以前的昭儀還能是皇上的朋友,但皇上的淑妃卻的的確確是死了的。皇上這樣的明主,註定了孤單一世,連朋友都不會有一個!」 對我這樣惡毒的詛咒,唐天霄身軀震了震,憤怒地瞪我一眼,卻也不斥責,不辯解,默然離去。 而我在他走後,身體卻篩糠般顫抖起來,久久不能平靜。 唐天重,天重…… 你不是說,便是我死了,也不會讓我離開的嗎? 要懷有怎樣的絕望,才肯將我活著送到敵人手中,放任自己捨棄經營多年的一切,走上那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背上的箭傷並未傷及要害,但多少日來的身心折磨已將我摧殘到形銷骨立。 我不敢去想唐天重目前的境遇和他即將面對的死亡,那是可以將所有意志和信心盡數摧折的附骨之蛆,痛到噬心。 可我腦中依舊無時無刻不是他。冷峻的面容,微凹的黑眸,皺起的濃眉,以及如今看來多多少少有些色厲內荏的冷言冷語。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曾經避之唯恐不及的身影,竟已是我心之所系,魂之所依。 我無法坐視他走向絕境,更無法接受他因我走向絕境。 即便解了毒,每日用著藥,我依然常常發燒。 也許死亡會成為我最理想的解脫方式,但我若這樣死去,即便真能如唐天重所願成為一對鬼夫妻,我還是不甘心。 勉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我讓凝霜、沁月幫我想法聯繫靳七和南雅意。 我的身畔已沒有了無雙這樣能幹的侍女,但她們兩個和我到底也算是共過患難的,力所能及的範圍,還是樂意相幫的。 靳七常在宮中行走,每次到怡清宮時總跟在唐天霄身畔,可並沒有找到機會說說話。但他到底受過我恩惠,聽到侍女的知會,傍晚趁著唐天霄在熹慶宮用晚膳便來瞧我。 他跟隨唐天霄已久,最善察言觀色,大致也猜得到我的用意,向我見了禮,不待我開口便道:「娘娘,你要咱家做什麼都好說,只是康侯之事,實在不是小人力所能及的範圍,也不是小人插得上話的。」 我沉吟著問道:「康侯……如今下在天牢?」 「天牢。」靳七點頭,甚至覷著我的臉色,小心地加了兩個字,「死牢。」 我歎道:「皇上恨他入骨。」 靳七答道:「若說恨嗎……倒也未必。前兒皇上獨寢在乾元殿,一個人對月飲酒,喝高了,還和小人提起他小時候的事……提到了雅意姑娘,又提起了康侯……只是很快轉了話頭。聽說攝政王妃在世時常帶了康侯入宮,那時康侯和皇上還挺合得來哩!」 唐天霄並非無情,甚至比一般人更要多情。 只是他再深重的情義,也抵不過九五至尊的絕大魅力,抵不過他那把龍椅上金燦耀目的光彩萬丈。 我僵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有說什麼時候處決嗎?」 「有司曾奏請過了正月再賜死,但沈大將軍勸皇上儘快處置,以免夜長夢多,因此定了元宵節後行刑。」 元宵節後…… 已經沒有幾天了。 我勉強向靳七笑了笑,「靳公公,我知道你常去德壽宮行走,能不能幫我傳一句話給太后?」 「太后?什麼話?」 「你轉告她,攝政王執著一生,莫讓婉思柔情,一旦總成空。」 靳七不解,我也不解釋。 宣太后,宣晴婉,她不會不明白攝政王一片苦心為的是誰,也不會不知道她的妹妹宣晴柔為誰而死,唐天重又在為誰復仇。 我不知道那麼短的一句話,對於在陰謀和權勢中打滾了大半輩子的宣太后有多大的觸動。 但我不能讓她有機會掩耳盜鈴,假裝看不到妹妹和舊日情人唯一的骨肉,正被她和她的愛子送上絕路。 南雅意來得也很快。 其時我正燒得厲害,痛苦地輾轉於床榻間。她扶起我時,我一身汗水淋漓,許久才能沖她笑了笑,「傷口還是有些炎症,偶爾會發燒。剛吃了退燒藥,又出了一身的汗。」 南雅意沉默,然後輕歎道:「快元宵了。」 元宵。 據說這將是個舉國同慶的大好日子。 攝政王已死,犯上作亂的康侯被囚,其弟唐天祺帶部下兵馬歸順周帝,毫無根基的傀儡小皇帝又被廢回了福昌王。 樹倒猢猻散。 唐天重的十八萬直屬兵馬群龍無首,在作了短期抵抗後歸降唐天霄,被以最快的速度打亂,整編進周帝的親信勢力中。 煊赫一時權傾朝野的康侯一系,已在短短數日間成了明日黃花,風流雲散。 如今的唐天霄,是大周名副其實的天子。臣子們數不盡的稱頌阿諛中,他依舊慵懶不羈,連處理政務時都是慣常的不經心的笑容。 可就在那樣懶散的笑容下,多少人人頭落地,多少人罷官而去,多少人步步高升,又有多少人在他不動聲色的嫺熟權謀下明升暗降,被打擊得戰戰兢兢,無以自處! 我拿了沁月送來的濕巾帕擦著虛冷的汗水,問道:「碧嵐那裡怎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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