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八七


  我吸了吸鼻子,微笑道:「雅意曾和我說,希望我們兩個人中,至少有一個人能幸福著。我希望……她能幸福。好好照顧她。」

  南雅意望著我,本已經止住的淚忽然又滾落下來,忙轉過頭,拿絲帕掩住臉,並不讓我看到她的傷感。

  莊碧嵐依舊攜著南雅意的手,沉靜地望著我,一對眼眸,清澈見底,映著藍天,仿佛又是多少年前那蓮畔少年的純淨如水。

  我胸口發悶,手腳也似軟著,一陣陣地透不過起來,只是雙眼依舊盯著莊碧嵐,等著他的回答。

  莊碧嵐轉眸,望向飛灑而下的丁香花,輕輕笑道:「我會照顧雅意,就如……當初照顧你。」

  我哽住,再也說不出話。

  而身畔的唐天重仿佛舒了口氣。

  莊碧嵐攜了南雅意走向接他的馬車,一路走,一路歎道:「雅意做的蓮子羹,真的很好喝,每顆蓮子,都剝得乾乾淨淨。」

  我的淚水頃刻落下,只是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努力穩著自己的身體,望著他們上了馬車,在莊氏眾高手的護衛下,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風忽然大了,吹迷了眼。

  無數丁香花簇簇飄落,亂舞襟前。

  人不見,夢難憑,自此紅紗一點燈。偏怨別,是芳節,庭下丁香千千結。

  回到攝政王府,便聽說攝政王又提起我來,意思是讓我再去幫他按蹺這松松筋骨。

  唐天重一路隻盯著我瞧,也是心神不寧,聞言便道:「你若身體不適,我讓人去說一聲,明天再去侍奉吧!」

  我心緒淩亂,明知唐天重不放心,這天必是要守在我身邊了,寧可先避了他,遂道:「我哪有身體不適?能得王爺欣賞,也是我的榮幸,又何必推搪?」

  唐天重只得由著我去了,自己也去書房處理公務不提。

  有了前天的相處,唐承朔和我已經很是熟絡,精神略好些,便和我提些當年縱馬執戟馳騁沙場的往事。

  他多半也只想找個合他脾胃肯傾聽他說話的後輩,我素來話不多,但出身武將之家,對這個從沙場拼殺出來,換了一身榮耀、也換了一身傷病的老人頗是敬重,的確在聽他說話,恰到好處地評論幾句,居然讓他很是高興,遂讓人為我備了碗筷,要我留下來一起用晚膳。

  我倒是無所謂,無雙已在身後拍手道:「哎呀,估計侯爺晚上要吃不好了。」

  唐承朔疑惑道:「咋了?」

  無雙笑道:「王爺有說不知,侯爺自從得了姑娘,如果沒有姑娘陪著,那是吃飯都吃不香的。奴婢瞧著這會兒子天色已晚,侯爺大約又在那裡等著姑娘一起用晚膳呢!」

  她一推我的肩,笑道:「瞧瞧咱們姑娘怎麼就這麼好人緣,得了侯爺歡心便罷了,這會兒還投了王爺的緣法呢!」

  唐承朔聞言卻哼了一聲,叩這案沿道:「喜歡嗎?喜歡為什麼把人家弄得哭哭啼啼的?」

  我和無雙俱是愕然。

  唐承朔卻眯著眼睛道:「以為我眼花了看不見?這丫頭進門後眼睛還淚汪汪的。別說我偏心,幫著這丫頭說話。我自己的兒子,我還不清楚?那性子不冷不熱,總是帶著那麼股子偏激古怪,若非有著幾分才氣,我真不敢讓他協理什麼朝政大事呢。可對女孩家,還是得溫存些。我瞧著清嫵這丫頭的性情就好得很,如果不是十分難受了,大約也不會被氣得哭出來吧。」

  我只得賠笑道:「侯爺一向便對我好,哪裡會讓我受委屈了?傍晚過來時那邊回廊裡風大,有沙子吹到眼睛裡了,揉了半天才過來,所以眼睛紅著。」

  唐承朔這才不做聲,擺擺手道:「罷了,也別說我不知體恤他辛苦。清嫵,你便回去侍奉他晚膳吧!如果他再待你不好,只管來告訴我。別瞧著我這把老骨頭,一樣拿大板子打他!」

  不曉得無雙有沒有把唐承朔這話搬給唐天重聽,但我至少明白,唐天重起氣來時,連他父親也是不放在眼裡的。

  唐天重的確守諾放了莊碧嵐,我也的確打算守諾侍奉他一輩子。

  只是晚膳時我的確胸口悶得厲害,連肋部都陣陣地漲疼著,再精美的飲食也是難以下嚥,不過喝了兩口湯,便匆匆洗漱了,也不等唐天重,先會床榻上躺著。

  白日之事歷歷在目,自是心緒翻滾,無限淒涼,加上胸口悶疼,便在床榻間輾轉著,更是無法入眠。

  正難受之際,眼前閃了一下,便見唐天重立在床前,還沒來得幾招呼,他便上前一把捏住我胳膊,幾乎將我半身子拖下床來。

  「你鬧夠沒有?給我起床,吃飯去!」他聲色俱厲,滿臉的陰霾將燭光壓得都暗了下去。

  我掙扎著扶住床圍穩住身體,才能答道:「侯爺,怎麼了?」

  唐天重咬牙切齒,怒道:「莊碧嵐依舊帶了他的新歡離開,我答應了會好好待你,你還要怎樣?」

  我勉強笑道:「我要怎樣?我從來……便沒想過要怎樣啊!」

  話未了,唐天重已呻吟一聲,一把撕開我的衣襟,便惡狠狠地壓了上來。

  我用力地推他,卻如蚍蜉撼樹,哪裡能推得動半分。

  耳中聽到他的喘息越來越濃重,我卻越發無力,眼見帳外的燭火,突然間蒙上了一層慘白的光暈,一忽兒大,一忽兒小,胸口的悶疼更是厲害,似乎連一口氣也喘不上來了。

  「天……天重……」

  我仿佛這樣喚了他一聲,仿佛又沒有,只覺燭火的慘白光暈忽然間消失了,轉眼間進入了混混沌沌的漆黑一片。

  我自覺許久後才從眩暈中醒來,可抬起頭時,唐天重正披著衣衫坐在床前,頭髮淩亂,分明是剛披衣起來的模樣,只是床頭多了兩名府中素常為攝政王診病的太醫,正滿臉倉皇地診著脈。

  無雙挪了長顰燈在床下,正焦急地盯著大夫,忽而轉頭看到我睜開眼,立刻面露喜色,急問道:「姑娘,醒了?覺得怎樣?」

  我搖頭道:「我沒事。不過是胸口有些悶。」

  唐天重已在斥問太醫:「上回讓你們診治,不是說已經復原了嗎?今天這又算是什麼?」

  太醫擦著汗,小心回道:「姑娘這是肺失疏泄,氣機鬱滯,肝經循行不暢,以致情志抑鬱,胸悶肋痛,氣郁難解……」

  唐天重怒道:「不必和本候說這些。且說這究竟是什麼病,礙不礙事?」

  太醫賠笑回道:「從症候看,必是肝氣鬱結無疑了。我們開個柴胡疏肝散的方子先吃著,應是不礙事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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