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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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雅意顯然也極其緊張,背部繃得極緊,不時抬起袖子拂拭擋住眼睛的雨水。 即便是沙場上的武將,只怕也極少在這樣的飄潑大雨中行軍吧?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前面的山包,雷聲炸響,震得我坐都坐不穩。 正努力調整坐姿時,身體忽然一矮,猶未弄清發生了什麼事,但聽馬兒長長的一聲慘嘶,前蹄向上,人立而起,接著前蹄落地,後蹄又飛快揚起,瘋了般跳躍起來。 我和南雅意齊聲驚叫,可叫聲飛快地淹沒在雷聲中,連身體似乎也突然不再是自己的,輕飄飄地甩將出去,仿佛也有那麼片刻,整個人虛軟在大雨中,連風雷都遠了,除了頭頂旋轉的枝狀閃電和砸在臉上的大滴雨水,再也看不到別的。 重重地摔在地上時,我終於能仰一仰頭,看向那匹將兩個主人一起甩下的畜生。 它正發出一聲嘶鳴,飛快地奔向遠方。 後腿近胯處,有黑黑的一截羽毛在跳動。 竟是有人射了一箭,讓受傷的馬在驚痛中硬生生地把我們甩落。 可我們已經奔出很遠,距離打鬥的地方少說也有一兩裡路,到底是哪裡射來的暗箭? 南雅意被甩落在我左側不遠處,她皺眉揉著自己的膝蓋,挪動了下身體,蹣跚走了過來問道:「清嫵?你怎樣?」 「我沒事。」 被發了瘋的馬兒猛地這麼一甩,全身都磕在了地上,能沒事才怪。我已經覺得骨頭鬆散了般的疼痛,卻不敢露出分毫,勉強支起一條腿,正打算挪動另一隻腳站起身時,一陣鑽心的疼痛,驀地從右腳腳踝處傳來,疼得我忍不住呻吟出聲。 「怎……怎麼了?」 南雅意發現不對,胡亂擦著臉上的雨水,便來扶我。 現在並不是嬌氣的時候。我必須站起來,和他們一起趕到交州去。 「沒事,腳……崴了下,動一動就好了。」 我說著,扶住南雅意的手,強撐著站起身,試圖用那只受傷的腳穩住身體時,腳踝處針紮般的疼痛已激得我呻吟一聲,頓時汗出如漿。 南雅意怔了怔,低頭解開我縛褲的褲腳,按著我腳踝部分揉了揉,問道:「崴了?這可怎麼辦?疼得厲害嗎?」 我沒法說她碰著的地方已讓我疼得窒息,勉強搖頭道:「還……還好。我們快些趕路……」 南雅意點頭道:「好,清嫵,你先倚著這樹坐著休息一會兒,我這就跑回去,想法再牽一匹馬過來載你。」 我實在不知道這腳還能不能騎馬,也只能點頭道:「好……你快去,小心點兒。」 大給我的臉色實在不好,南雅意擔心地用她濕漉漉的袖子為我擦了擦額頭和面頰上的水珠。 自然只是徒勞。 這般大的雨,早把兩人都淋成了落湯雞,何況豆大的雨點還在嘩啦啦地傾下,她幫我擦了下臉,但是立刻又是成片的水珠,連眼睛都被糊得酸澀不已。 「快去,我沒事的。」我微笑著,踮著腳扶住身後高大的刺槐樹坐在地上。 生死攸關之際,早已顧不得什麼乾淨整潔了。雖然坐在滑膩的泥濘中,倒比站著要舒服些,那鑽心的疼痛也似減輕了許多。 南雅意看我行動還算自如,也便放心了些,將一手搭在額上,略擋住打向眼睛的雨水,啪啪啪地一路踩著水窪,向來路奔去。 待她走遠,我才撩開褲角,檢查傷處。 皮膚上連刮擦的傷痕都沒有,卻已開始腫將上來,略一觸碰,便疼得不行。 必定是傷了筋骨。 在這樣的時候,還真要命。 可眼前的奔逃,已經片刻耽誤不得。我不能讓莊碧嵐和南雅意因我誤了事。 咬了咬牙,我抽出一方絲帕,包住那傷處,狠狠一收。 疼痛如割,連天地也在瞬間昏暗變成了漆黑。 我屏著呼吸,不敢放鬆手上的力道,緊緊裹纏了兩道,扣住,放下褲角,順著指尖縛好。 做完這一連串動作,我只覺渾身的力道都已被抽空了,幾乎連坐也坐不住,閉著眼睛靠在樹上,抓緊時間休養,只盼等莊碧嵐趕到時,我能有力氣和他們繼續長途跋涉,奔向我心心念念想到達的地方,從此和莊碧嵐,也許還有南雅意,一生一世地,安靜地相守下去。 臉上奔流著的,再不知是雨,是淚,還是汗,我也懶得去擦了。接二連三驚響在天空的雷電也不能再如先前般讓我驚怕,我只是靜靜地坐著,等待腳上的劇痛慢慢消退。 心神沉寂之時,周圍的雨聲仿佛小了些,而另一些非天然的聲音便格外清晰。 嗒,嗒,嗒…… 像是人的腳步,很慢,很輕,偏偏在那大雨中忽然被我捕捉到,並能敏銳地感覺出,這人正在向我逼近。 我驀然回頭,厚重的雨幕中,恍惚有個黑影閃了一閃,可我揉揉眼睛細瞧時,只見半人高的蒿草和幾叢灌木在風雨中不安地搖晃,哪裡有什麼人影? 莫非是我眼花了? 我心裡嘀咕著,卻想起了那不明不白中了箭的馬匹,頓時毛骨悚然,忙將右手伸入左袖中,緊緊握住藏於其中的利匕,留心觀察著身後的動靜,再不敢閉眼養神。 第十三章 好在這時候前方終於傳來了馬蹄聲。 用力眨去睫上的水珠,依稀看到熟悉的素色人影騎在他的青雅馬上,一路泥水飛濺,迅疾奔了過來。 我忙扶住樹幹,勉強站起身來,正疑惑南雅意哪裡去了時,莊碧嵐的身後仿佛有什麼動了動,隱隱看得到香螺髻上有鳳尾簪的珠光一閃而過。 南雅意到底安然無恙地和莊碧嵐共乘一騎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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