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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帶你去看展覽啊,」我喜憂參半,不能拒絕也不好勉強答應,「你還有電影要拍……」

  「沒有拍攝計畫的時候我可以不在場,」他直接看到我眼睛裡去,「朋友之間,幫這點小忙很平常吧。」

  剛剛說的話成為落人口實的把柄。這個大帽子一扣下來,我完全被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好點了點頭,乖乖認命。

  「好的。」

  「那就這麼定了,」他容光煥發,挑著眉梢問我,「所以,把你的手機借我一下。」

  他用我的手機給他自己的手機撥了個電話,跟我交換了手機號。我盯著那串數位想了想,保存到電話薄裡,本想輸入他的全名,想了想刪掉了名字,只輸入了一個「顧」。

  片刻後他的助理孫穎叫我們回片場。

  我們離座而起,顧持鈞對我頷首:「我會給你電話。」

  我傻傻點頭,悄悄側過頭去,落在他身後一步。偶爾抬起頭偷窺他,他的鼻樑真是挺拔漂亮得讓人恨不得撫摸上去。

  我想起曾經讀過的一則新聞,我母親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回答自己的電影為什麼選了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顧持鈞當主角。她很直截了當地說:遠看的時候,他的側臉把我迷住了,走近一看,他的眼睛和雙唇進一步打動了我。我的新片就是需要這麼一個年輕人。

  我並不覺得顧持鈞會聯繫我,再加上我本來事情就多,於是很快把跟顧持鈞約定的事拋之腦後。

  我是真的很忙,忙到恨不得一分為四:一份履行我當乖巧女兒的職責,在我母親面前承歡膝下;一份去曼羅打工,應付那些刁鑽古怪、形形色色的客人;一份幫沈欽言複習大學入學科目,這事我們通常放到早上,沈欽言基本上算是個好學生,勤學肯幹,只有一次,我發現他稍有鬆懈,完全沒有完成制訂的學習計畫,我提醒了一次,他之後再也沒有忘記過。

  還有剩下的一部分精力則分配到自然博物館去,為期一個月的生物展已經開始了。我當志願者當得不亦樂乎,擺放藏品、撰寫說明詞、還有解說等若干事宜。

  至於我的本職工作——學生,則好像被我拋之腦後了。每天晚上回到宿舍都非常晚了,洗了個澡,忍著腰酸背痛,才開始熬夜寫老師的佈置的作業,我們的大四作業大都以小論文的形式出現,查資料、做調查真是忙得不亦樂乎。

  寫論文寫得兩眼失焦,室友韋姍取笑我:「再不給窗臺上的少女石竹澆水的話,花可就渴死了。」

  我放下筆,揉著肩膀給花澆水,心裡埋怨林晉修為什麼要送我這麼麻煩的植物,他喜歡給我找麻煩,連送的禮物都是如此。我又不忍對它們視而不見,不得不悉心照顧。畢竟,我爸爸是專攻古代植物的古生物學家,因此,我對可愛的植物也從來都抱有特別的愛心。

  「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啊?以前總覺得你精力旺盛好像總是朝氣蓬勃,現在怎麼也覺得累了?」

  「年紀大了嗎。」我歎了口氣,配合她的玩笑。

  她笑得打跌,「許真同學,別太勉強了。林學長已經回來了,趕快飛奔投入他的懷抱吧。」

  我對她做心碎狀,「你這麼想推我入火坑啊!他身邊的女人三天兩頭都在換,要是我真投入了他的懷抱,不到一周就會被他打入過去時的行列。」

  「你和其他女人又不一樣,」韋姍不以為然,伸手一指窗臺的少女石竹,「我今天看到林學長了,他還問我石竹長得怎麼樣,你有沒有天天澆水啊。」

  毫無疑問,韋姍是個熱心腸的好人,不幸的是,她是林晉修的粉絲並且以為我和林晉修關係曖昧。大一入學時的新生舞會事件後,人人都傳說林晉修「衝冠一怒為許真」,從那時起,我的名聲在學院裡已經永遠跟林晉修掛上勾了。

  眼看著這玩笑也開不下去了,我只好扶額頭,回到桌前撿起筆頭也不抬繼續奮筆疾書,「林晉修已經幫過我了。總之,總靠著別人是不行的,熬一熬就好了。」

  她於是不再說話,翻個身就睡了;等她睡熟後,我過去為她拉上被子,又回到書桌前寫作業。寫到淩晨,終於寫完了,連夜發送到老師的郵箱,總算能爬上床安心睡覺了。

  在頭挨著枕頭的一瞬間,手機響了。迷迷糊糊接通電話,聽到悅耳低沉的男聲。我的睡意頓時全沒了。

  居然是顧持鈞。我想起他曾說過會聯繫我,沒想到真的打過來了。

  他在電話那頭說話,「許真?這麼晚打電話,不知道有沒有打擾你。」

  「顧先生,沒事沒事,我還沒睡。」我手忙腳亂地說,「剛寫完論文。」

  「本想早點聯繫你,但太忙就總忘記時間了,」他解釋,「剛剛回到賓館,這才有時候找你。」

  漆黑寂靜的夜裡,他的聲音仿佛成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聲音,有著一種奇特的、撫慰人心的力量。眼角瞄到韋姍牆上顧持鈞的某部電影海報,竟產生了他在我面前跟我溫柔說話的錯覺,臉上一熱。

  「古生物展覽已經開始了嗎?」

  「是的,前幾天已經開展了。」

  「我明天到博物館找你,可以嗎?」

  「好的。」我飛快地說,「我明天恰好要去當志願者。」

  「那好,我不打擾你了,明天見。」我幾乎能聽到他的微微的笑意,「祝你好夢。」

  我都傻了,等到反應過來,想說一句「你也好好休息」的時候對方已經掛了電話。「滴——」的忙音響在耳畔,我幸福地抱著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

  為了組織好這次古生物展覽,自然博物館把自己的看家之寶——幾具你能見到最完整的霸王龍、翼龍化石都搬了出來,擺放在高大的展廳充當迎賓客,煞是威風。大抵是因為這幾隻遠古生物化石的緣故,這次的古生物展覽參觀者非常多,大出我預料,忙得我不可開交。

  一般的參觀者還好,最頭疼的就是小孩子。不少學校老師組織了學生來博物館參觀,場面蔚為可觀。

  我今天帶領著的就是一群九、十歲的小朋友們,儘管有老師帶隊還是能折騰,但他們正是頑皮的時候,好奇心旺盛極了。

  我為他們解說化石的年代和形成,播放三維投影古代動植物給他們看,幾千萬年前的植物遠沒有今天這麼豐富,大都是蕨類植物和孢子植物,但其美麗的程度是現代人難以想像的。

  回答他們的疑問,用最通俗易的的例子告訴他們,古生物學的作用。我跟館長申請之後,打開了博物館的技術室,讓小朋友們瞭解動植物標本的製作、帶領他們參與化石的修理與復原。讓我意外的是,小孩子們雖然沒有定性,但做事卻比我想像的認真多了。

  尤其是一個坐著輪椅紮著辮子的小男孩,雖然安靜,但卻很有見地,時不時問我一些同齡人根本想像不到的問題,例如「怎麼才能從這塊化石中發現線索」或者說「熱帶雨林的植物化石為什麼出現在冰天雪地中」等問題。

  最後,小學生們乘興而來乘興而去。我推著小男生的輪椅把這群孩子送到場館外,又蹲下身跟他們告別,兩個小朋友拉著我的衣角,戀戀不捨的模樣跟我道謝:「大姐姐,謝謝你,今天的三維電影真好看。」

  我笑眯眯道:「不用謝,能跟你們一起渡過這個上午,大姐姐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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