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皎皎 > 風起青萍 | 上頁 下頁 | |
七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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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爽快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而已,那麼緊張幹什麼。你不會以為我到現在還放不下你吧,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會找不到比你好的?不管怎麼說,到國外了要想著林詡啊。」還要想著我。我狠狠咬牙,把後半句話吞回肚子裡。 不管他心裡是不是真的信了,反正看上去,他是信了。杜越遠的眉目慢慢地舒展開,說:「文簡,這樣就好了。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手機忽然響了,我不想接,可是因為是顧卓打來的,還是不得不接。我跟杜越遠點頭揮手,他對我微笑了一下,會意地先走。然後我才接起電話,聽到他在那邊說:「高考結束了,我一會過來找你。」 「就那樣。」從聲音聽來,他並不是很在乎考成什麼樣。 我握著手機,遲疑了一會說:「考完了你就安心玩吧,出去旅遊什麼,都很好。顧卓,我最近事情很多,馬上就是考試周……這段時間,你可不可以不來找我?」 「怎麼,又跟杜越遠舊情複燃了?」他默了默,忽然變了個聲音,一字一句地說,「我一考完試就過來找你,而你卻跟他勾肩搭背?」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顧卓拿著手機從教學樓一側走出來。夏天黑得很晚,可天空還是大亮的。太陽剛剛沉入了遙遠的地平線下,在天邊留下了大抹的彩霞,千萬道金紅色的光芒傾灑而下,斜斜地刺出來,盡數落在他身上,仿佛整個人給塗上一層金粉。那層金粉讓我那一瞬間就花了眼,再也分不清楚哪是光,哪是人。 我沒說話,沉默下來。顧卓站在我面前,也不說話。大概我們對峙的時間太久,吸引了來往不少人的注意。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幾個隔壁宿舍的女孩忽然過來跟我招呼,然後盯著顧卓上看下看,笑嘻嘻,「文簡,這位是誰啊?」 結果剛說出個「我」字就被顧卓打斷,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說:「我是她男朋友。」 我一驚,正打算解釋,手卻被顧卓捏得生疼,眼淚都快下來了。同學笑嘻嘻,「哦,不錯,不錯啊。」然後擠眉弄眼地走了。 顧卓卻不放手,拉著我就要往學校外面走,走了幾步他停下來,回頭厲聲問我:「你跟杜越遠怎麼回事?」 他的眼神那麼可怕,我只好無奈地苦笑,「他要畢業了,我問候一聲不行嗎?」 顧卓臉色依然很差勁,仿佛想吃了我,「就是這樣?」 我疲倦得很,也有點認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樣你滿意了?你可以了吧,放開我。」 顧卓看一眼我,仿佛在評估我是說真話還是假話;慢慢地,手上的力氣小了點,卻還是沒松,說:「陪我去吃飯。」 「我不去,」我搖頭說,「我要去醫院。」 他沒有意外地瞥一眼我,語氣不容拒絕:「林詡?我知道,你陪我去吃飯,然後我送你過去。」 結果哪裡是去吃飯,簡直是去看一群小孩子胡鬧。大酒店裡最好的包廂裡,十幾個小孩子搞得烏煙瘴氣,兩大桌子菜大部分被浪費掉。我一去就被人叫「大嫂」,然後他們輪番上來灌酒,怎麼都推脫不掉,不得已喝了好幾杯,一幫人見我喝了酒,醉醺醺地開那些沒輕沒重的玩笑。 我長這麼大,何嘗被人說成這個樣子,臉一沉,當即向發作,卻被顧卓一把拉住,他威信再一次得到了體現,我見到他不過一揮手就制止了他們的胡鬧。 然後一群人又去唱歌,黑漆漆的房間裡,怪異的聲音總是時不時地竄出來。有些話我聽得面紅耳赤,暗暗搖頭。 顧卓送我到了樓下,我說自己坐車去醫院,他執意不肯,叫了計程車,送我去醫院。在車上他問我:「你不喜歡他們?」 我實話實說:「代溝。我看不懂你們這些孩子。」 顧卓忽然微笑了一下,「他們是小孩子,你的確沒有說錯。」 我拿不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皺著眉頭,不說話。 醫院很快就到了。下車之後,顧卓去路邊的花店買了很大一束百合,最貴的那種,包成了一大束拿在手裡,有點沉。我吃驚,也深感慚愧。來了醫院好幾次了,卻從來沒想到過買鮮花送給林詡。 林詡一個人待在病房裡,還沒睡,小桌子上放著本厚厚的書。看到我跟顧卓進了病房,她半晌後終於點點頭,算是跟顧卓打了招呼。 顧卓也點點頭,表現出了極其罕見的客氣和禮貌,把花放在一邊,然後站到了離我們有點距離的窗臺邊,大概是不想打擾我們。 我坐在床邊陪林詡聊天,問她的今天的身體情況,問她看了什麼書,她回答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闔上了眼睛。 我一愣,頓時魂飛魄散,我慌慌張張地叫她的名字,要摁鈴叫護士,大概是因為太緊張,手腳都在發抖,幾次都沒有摸到紅色的摁鍵。 顧卓迅速過來,俯身,精准地把食指和中指放到林詡的脖子上的動脈一探,又示意我看儀器上還算穩定的數位,說:「沒事,她睡著了。」 我腿軟,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息,幾乎路都走不動了。 顧卓扶著我出了醫院,我幾乎虛脫,只好任他扶著,可哪怕這樣,還是好幾次差點被絆倒。 「沒見過有人死在你面前?」他看我一眼,問我。 「見過。」我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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