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尋找愛情的鄒小姐 | 上頁 下頁
一五


  我睡得特別香的時候,有人「咚咚」的捶門,我一時沒醒明白,還以為是在家裡,爬起來胡亂套上睡袍就去開門,門剛剛打開一條縫,趙昀把門一推,就像一陣風似的刮進來:「怎麼樣?好點沒?燒退了沒有?」

  客房就那麼大點地方,趙昀兩步就已經走過了玄關,蘇悅生睡眼惺忪,咬牙切齒叫著我的名字:「鄒七巧你開什麼門?」趙昀也明白過來,忙不迭往後退:「哎呀不好意思,你們繼續啊!」

  繼續什麼啊?!我正想說什麼的時候,趙昀已經拉上門就走了。

  蘇悅生的病好像已經完全好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拿起床頭櫃上的手錶看了看時間,說:「我還要去機場,你叫司機給我拿衣服去。」

  原來已經是上午十點了,怪不得趙昀會來敲門,除了他,也沒別人有這膽量了。我打發司機去替蘇悅生拿衣服,我自己在辦公室倒備了有幾套,所以可以去那邊洗澡換衣服。上午的濯有蓮清靜的很,員工都還沒上班。辦公樓裡靜悄悄的,我洗完澡對著大玻璃鏡子照了照,真是慘不忍睹。

  過了二十五歲,睡不夠就有黑眼圈,連粉都蓋不住,這身臭皮囊真是討厭。等我化妝完了出來,趙昀跟蘇悅生都在餐廳等我。

  酒店有一種早午飯叫Brunch,濯有蓮雖然上午不營業,但是24小時有值班的廚師,給我們做了中式的餐點,千層酥和小籠湯包,每人一盅煲得極佳的白粥。

  我胃口極好,吃了很多,趙昀從早上闖過客房之後,見著我就笑,笑得跟彌勒佛似的,我反正臉皮厚,渾然無事。倒是蘇悅生不知道為什麼臉色又垮下來,一直陰沉沉的,東西也沒吃多少。

  我以為他吃完就要去機場,誰知吃完飯之後,他說:「你跟我去機場。」

  「啊?」

  「反正你也沒事,我去南閱有點事,有些場合帶個女人去更方便,所以你陪我過去。」

  誰說我沒事?我名下十來家夜總會,還有兩家KTV,光濯有蓮就有幾百號員工,吃喝拉撒睡,哪天大事小事不是好幾百件?不過蘇公子開口,我當然不能拒絕,我笑眯眯的說:「好呀,還沒有去過南閱,正好去玩玩。」

  雖然是個女人,我出門也挺簡單的,關鍵是事出突然,我拎著包包就跟蘇悅生去機場了,等到了南閱入住酒店,他約了人談事,我就去街上買衣服和護膚品。

  以前從來沒有跟蘇悅生一塊兒出過門,我自己也很少出門,做我們這行又不需要出差,天天晨昏顛倒,外頭的花花世界,哪比得上夜半的紙醉金迷?大白天無所事事在異地逛商場,覺得自己真像孤魂野鬼,醒錯了時辰似的。

  南閱天氣酷熱,偌大的商場裡,冷氣十足。我選了幾套衣物,預備未來幾天換洗,又挑了幾樣日常用的護膚品,一時興起,還買了一條領帶,打算送給蘇悅生。

  我從來沒有給蘇悅生買過東西,倒是我買東西有時候是他簽單,有時候他也送我禮物,大抵都是珠寶,每次我都很開心的收下來。我攢了好些不同大小的裸鑽,裝在黑絲絨袋子裡,搖一搖就沙沙作響。

  陳規有次聽我這樣描述,忍不住說,那真是世上最奢侈的聲音。

  曠世巨鑽,還不是碳。

  晚上蘇悅生帶我去吃飯,我不知道請客的人是什麼身份,但對蘇悅生很客氣,對我更是客氣。蘇悅生也不替我介紹主人,亦不向在場的人介紹我。我反正一直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吃著菜,一桌的男人,談來談去說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我好像透明人似的,大家都將我視而不見。

  雖然是參鮑魚翅,作為一個透明人,吃的也甚是無味啊。

  吃完飯主人便要請蘇悅生換個地方坐坐,蘇悅生不動聲色在桌布下掐了我一把,我立刻說:「悅生,我頭痛。」我其實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叫得我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但蘇悅生很配合,說:「那我們還是回酒店吧,你昨天還發燒呢。」

  說起謊來真是不眨眼,昨天誰發燒啊?昨天明明是他發燒。

  我們向主人告辭而去,在車上蘇悅生就松掉領帶,他一定也不喜歡應酬那些人,我不作聲挽著他的胳膊,依偎著他,司機從後視鏡裡偷看了我們一眼,蘇悅生在南閱有一家公司,司機和車都是公司的,我決心扮狐狸精就扮到底好了。

  回酒店之後蘇悅生問我:「你怎麼知道我掐你是什麼意思?」

  我笑眯眯的說:「要是這點眼力勁都沒有,我豈不是白跟了你十年?」

  蘇悅生頓了一下,才說:「是啊,十年了。」

  我一時興起問他:「我是不是比你的有些員工資歷更深啊?是不是你好多下屬都還沒有做到十年,我這個狐狸精卻有十年了?」

  蘇悅生「哼」了一聲,說:「狐狸精?你有那麼大魅力麼?」

  說實話我還是長得不差,要不是這張臉,估計蘇公子當年也不肯拉我一把。女人總是漂亮才能佔便宜,聰明有學問那都是假的,男人永遠不會首先愛上你的心,他們最先愛上的,肯定是你的臉,這句話雖然傷人,但卻是大實話。

  我順嘴跟他開玩笑:「沒那麼有魅力也十年啦,哪個女人比得上我,天仙你還不是三天就拋到了腦後。」

  蘇悅生突然盯了我一眼,本來我們一直是在說笑,但他目光像刀子似的,狠狠的幾乎是剜了我一眼,把我嚇了一跳,我倒沒覺得自己話裡有什麼過分的地方,不過蘇悅生最近有些喜怒無常,我也不曉得他最近為什麼這樣易怒。我連忙轉移話題,說起下午在商場買東西,這裡離香港近,新款上得齊全,然後我把領帶拿出來,討他歡心:「給你買的,可是專櫃最貴的一條了,別嫌棄啊!」

  蘇悅生沒什麼興趣,甚至都沒多看那條領帶一眼,就洗澡去了。留下我被擱在那裡,進退不得。不過我素來自己找臺階下,隔著門大聲說:「你不喜歡這個花色,明天我拿去換一條吧,你白襯衣多,換條藍色的好配衣服。」

  第十一章

  蘇悅生沒理我,浴室裡只有嘩嘩的水聲,我哼著小曲把領帶的小票找出來,反正明天沒事,去商場換一條好了。

  第二天我去專櫃換領帶,專櫃特意從其它分店調了一條藍色的來給我看,我其實也沒多看一眼,就讓店員替我包了起來。名店包禮物都有一套,緞帶的蝴蝶結系的格外精緻,我在商場裡走走逛逛,想起來應該去買雙平底鞋,因為來時的飛機上,蘇悅生曾經說,過兩天帶我去爬野鷺山。

  野鷺山是南閱的名勝,樹木蔥郁,跟北京的香山一樣,據說是本地人登高的好去處。

  南閱也有相熟的牌子賣,我穿鞋只穿某個牌子,這樣簡單方便,一進去選了一款平底,讓店員拿我的號碼給我試穿。一名店員去尋貨,卻有另一個人來跟我打招呼:「鄒小姐!真的是您呀?好幾年沒見著您了。」

  我愣了一下,看著那人,她穿著制服,笑眯眯的跟我寒喧,我覺得面善,這個人我應該認識,可是忘記她的名字,她也看出來,自我介紹:「我是Elina,鄒小姐您不記得了吧,原來您經常來買鞋。」

  我「哦」了一聲,Elina很熟練的幫我試鞋,又招呼同伴倒一杯檸檬水給我,說:「要加兩塊冰,鄒小姐喜歡喝冰一點。」

  我接過那杯檸檬水,恍惚間都忘了道謝,只覺得口渴,喝了一口,我問Elina:「你原來在哪家店?」

  「原來是在鳳凰路上那家。」Elina笑眯眯的說:「鄒小姐忘了麼?最多的一次,您在我們那裡買了17雙鞋,整個店的人幫您打包,然後派了四位男同事替您拎到車上。」

  我嗓眼腥甜,只差沒吐出一口血,真沒想到自己還做過這樣的事,17雙鞋?!我是這家品牌的忠誠客戶不假,有時候換季,一口氣買三四雙的情形也是有的,可是17雙鞋,我真的曾經這樣揮霍?

  我想到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鳳凰路,鳳凰路是在哪裡?為什麼我一點也不記得?我沒有多問Elina,等買了鞋出來,拿手機搜索鳳凰路,就在離這裡幾公里之外的地方。

  我攔了計程車過去,我不記得自己曾經住在南閱,這個城市對我而言,應該是陌生的,可是我自己曾經在鳳凰路買過17雙鞋,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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