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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秦桑皺著眉頭,叫了聲「朱媽」,朱媽不敢再多說什麼,躡手躡腳地起來去打水,進來伺候秦桑洗臉。

  秦桑梳洗過了,又打發朱媽回家去取衣物,朱媽說道:「打個電話叫他們送來吧,我在這裡照應小姐。」

  秦桑道:「我這裡沒事,你回去取衣服,順便替我辦點事。」

  朱媽問:「小姐要辦什麼事?」

  秦桑道:「你回去取衣服,順便給姚四小姐打個電話,就說我不太舒服住了醫院,請她務必到醫院裡來一趟,我有話跟她說呢。」

  朱媽答應了,秦桑又道:「姑爺受傷的事瞞著外邊的人,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

  朱媽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當當的。」

  秦桑心裡雖然不過是猜測,可是一直隱隱有幾分擔心。

  到中午的時候,朱媽一直沒有回來,她心裡暗暗著急,叫過衛隊長來,問:「外邊的情形到底怎麼樣了?」

  那衛隊長道:「少奶奶放心,大爺都佈置好了,不會有什麼閃失的。」

  秦桑微微點了點頭,徑直回房間去。

  這時候易連愷還沒有醒,她坐在躺椅上,見旁邊茶几上放著一盤蘋果,於是拿了一隻蘋果,在那裡慢慢削著。

  剛剛銷了一半,易連愷就醒過來了,他肺部受了傷,一醒過來就忍不住咳嗽。

  秦桑連忙按著他傷口上的沙袋,說道:「忍著些吧,醫生說可不能震動到傷口。」

  易連愷的聲音極是虛弱,問:「外邊……怎麼樣……」

  秦桑道:「你放心吧,我去見了大哥,他都佈置好了……」

  話音甫落,易連愷已經緊緊抓著她的手,臉色隧變:「你說什麼?」

  秦桑被他這一抓,只覺得他力氣大得驚人,還道他是因為傷勢心急,所以忍痛道:「我去見了大哥,他說他來應付姚師長……只說是父親能說話了,將姚師長誆到帥府裡去……」她說著說著,看他臉上神色都變了,不由得問:「怎麼了?哪裡不對?」

  易連愷慢慢鬆開握著她的手,對著她笑了笑,不過因為牽動傷口,這一笑亦顯得神色慘澹。

  他說:「百密一疏……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他一個癱子,竟然能夠最後算計到我……」

  秦桑大驚:「你說大哥……」

  易連愷的臉色已經像平常一樣波瀾不驚,說道:「要是我沒猜錯,這次的刺客,就是他派來的。」

  秦桑慢慢地扶著他衣坐下來,過了好久才說道:「怎麼會這樣……」

  易連凱沉默了良久,秦桑亦不言語,只聽外面泠泠有聲,卻是簷頭的雪水融化,滴落在那水門汀的地面上。

  在這樣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聲音,越發顯得屋子裡安靜。四下裡靜的像荒野無人似的,天卻是放晴了。

  積雪的光映在窗櫺上,更顯出一片透白的光。

  這樣冷清的雪光映在屋子裡,倒仿佛是月色一般,照的人心裡微微有著寒氣似的。

  秦桑心中何止轉過一百個念頭,只是說不準到底是一種什麼情緒,即像是失落,又像是茫然。

  前路蒼涼,來日大難……原來這樣的大事當頭,心台反倒是一片空蕩蕩的。

  她二十余載的人生,雖然有幾樁不盡如意的事情,但是亦不曾經過大風大浪。上次被易連慎扣在老宅子裡頭,那是反倒有一種激勇。

  只是到了現在,卻只餘了一種茫然,她怔怔地瞧著易連凱,易連凱亦望著她,過了許久,方才低聲道:「這次事敗,只怕難得逃出性命去。沒想到終於還是連累了你。」

  秦桑勉強笑了笑,說道:「這種時候還說這些做什麼——再說也未見的就壞到那種地步。」

  「那癱子處心積慮這麼多年,豈會輕而易舉地放過我。」易連愷望著天花板,喃喃道,「如今只能指望老大不是跟老二沆瀣一氣,不然咱們兩個,可真是折在這裡了。」

  秦桑想到二少奶奶之死,心中不免又是另一種悽楚,她說道:「從前我勸你的話,你一句都聽不進去,若是……」

  她說道這裡,想到前事再提又有何益。何況易連愷仍舊是臉色蒼白,雙目微閉,而傷口處壓著沙袋,幾乎連呼吸的起伏都甚是微緩,不忍再用言語相激,於是起身來,輕輕將他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替他掖的嚴實。

  想了一想,起身卻走到門邊,打開門一看,只見外頭走廊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於是又重新關上門。複又將窗簾拉開一條線,窗外亦站著有人,明顯是將他們軟禁起來了。

  秦桑雖然沒找著什麼僥倖,但見到這樣的情形,還是忍不住心裡覺得發寒,再加上擔心朱媽生死,只覺得自己不該遣她去姚師長府邸,想必被易連怡視作通風報信,不知道會將她如何處置。

  易連愷見她四處察看,明知眼下定然是形同囹圄,可是卻不忍心見她臉上的失望之色,但偏有說不出更多的話來安慰她,兩個人相對無言,幸得他身上有傷,秦桑怕他擔心,亦不多說旁的話。

  秦桑與易連愷被關在這間醫院裡,衛隊長仍舊很客氣,言道是保護,可是衛兵皆是寸步不離。

  就算是送飯進來,也必是好幾個人。秦桑知道他們是暗中戒備,預防他們逃走。

  可是他們兩個人,一個重傷,而她有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更兼懷有身孕,卻又如何走的脫呢?

  幸好雖然他們被軟禁在這裡,但醫生仍舊每日來診視,護士亦如常來換藥。

  易連愷的傷勢卻是無礙,一日漸一日地好起來。

  只是內外隔絕,秦桑獨自在這裡陪著他,所有一應的事情,例如擦洗、餵飯,不得不皆倚仗秦桑。

  她素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悽楚不免手忙腳亂,依著易連愷的主意,便要叫衛隊長找一個人來伺候自己。

  秦桑一邊擰著熱毛巾,一邊低聲道:「你安份些吧,咱們到底是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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