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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這個花旦滿臉敷的胭脂水粉,倒是一雙清水眼,看上去甚是眼熟。不過在秦桑眼裡,這些梨園優伶扮上妝都長得差不多。

  按道理說,唱完這句,滿座的人應該拍巴掌叫好才對,可是偏偏只有幾個前排的人喝了聲彩,連掌聲都是稀稀拉拉的。秦桑心裡奇怪,因為像《龍鳳呈祥》這樣的壓軸大戲,從來都是名角兒配的,何況今天扮喬玄的是馮嘯山,這孫尚香也應該是個差不多等級的角兒吧,怎麼連叫好聲都聽不到幾聲?

  她看著孫尚香若無其事地唱著,倒是很從容的樣子。她也沒多想,只悄悄地問鄰座的姚雨屏:「這個公主,是不是唱錯了詞兒?」

  姚雨屏也是個不懂戲的,聽見她問,於是轉頭去問別人,卻看見西北角上的人紛紛站起來,更有符遠軍中的人行著軍禮。

  姚雨屏張望了一眼,回頭笑著對秦桑說:「快看,是誰來了?」

  秦桑一看,果然是易連愷。他穿著長衫,只帶了兩個隨從,倒是很愜意的樣子。

  只不過他這麼一來,一時臺上的戲都沒人聽了。

  主人家早就迎了上去,因為隔得遠,秦桑聽不見他們說話,估計是說了些客氣話。

  姚太太便親自引了易連愷到女客這邊來,秦桑早就站起來了,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易連愷臉上含著幾分笑意,又跟幾位相熟的女客點頭致意,眾人不免客套一番才重新坐下,姚雨屏便將自己的作為讓給易連愷。

  他說:「不用這麼客氣,本來今天從外頭回來,不知道怎麼著了涼,一直頭疼得厲害。若是不來,那也太失禮了,所以特地過來一趟。戲就不聽了,反正明天還要到府上來。再領明天的好戲吧。」

  秦桑聽見他說頭疼,便向姚太太告辭,易連愷在人前從來很講究風度的,親自接過她的大衣,替她穿上。

  姚太太倒是格外客氣,帶著姚雨屏一路送到大門口,看著他們上車方才進去。

  秦桑見易連愷上車之後,兀自皺著眉頭,於是問:「你頭疼得厲害不厲害?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易連愷卻展眉一笑,悄聲說:「我頭倒是不疼了,不過我知道你不怎麼喜歡看京戲,大半夜的又得僵坐在那裡招呼一幫女眷,所以那會兒我是替你頭疼呢。」

  秦桑聽見他這樣說,不由得笑著說道:「就你會使這樣的心眼兒。」

  易連愷接著說道:「我這是為你好,難道你還不領情嗎?」

  秦桑說:「好吧,那麼我就多謝你就是了。」

  易連愷卻道:「難為我大半夜,巴巴兒的跑來接你,還替你撒了這樣的謊,難道說一句多謝就算了?」

  秦桑說「不和你說了,你膩歪得很。」

  她臉上覆著薄薄一層粉,此時透出暈紅來,仿佛夏天的蓮花花瓣似的,從潔白的花瓣尖上透出脈脈的紅色,說不出得美麗動人。

  易連愷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臉,說:「平時很少看見你撲粉。」

  秦桑說:「這是上人家家去拜夀啊,總得打扮打扮,也免得給你丟臉。」

  易連愷接著說:「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按道理你應該打扮給我看,為什麼你平日在家裡不打扮呢?」

  他們兩個一路說著話,車子已經到了。

  衛士上來替他們開車門,易連愷先下車,轉頭秦桑手裡的皮包,扶著秦桑也下了車。

  秦桑覺得老大不好意思,連忙用手將被風吹亂的鬢髮理了一理。

  進了房間,秦桑走進去脫了大衣,易連愷拿著她的皮包,一直跟著進了更衣室,秦桑一抬頭從大玻璃鏡裡看見他,不由得板著臉,說道:「人家換衣服你也跟進來,真是!剛才在車上你一直動手動腳的,讓人看見了好沒意思。」

  易連愷見她連嗔帶怒,卻說不出的嬌憨動人,忍不住伸手摟住她的腰,說道:「看見就看見,咱們又沒做賊,你心虛什麼。」

  秦桑說道:「誰心虛了,就你這性子太討人厭。」

  易連愷不由得笑了一笑,秦桑換完衣服,見他正高興,趁機說:「對了,有件事我要麻煩你。」

  易連愷見她這樣鄭重其事,於是問:「什麼事?」

  秦桑便將姚雨屏的事情略講了一遍,又說道:「這種事情,就算姚太太也未必做得了主,我想著你若是能跟姚師長提一提,說不定就成了。」

  易連愷笑著說:「要我去跟姚師長說,倒也容易,不過我幫了你這樣一個忙,你打算怎樣謝我呢?」

  秦桑說道:「這怎麼能叫幫我忙,這是為著姚小姐的事情啊,要說幫忙,也是給姚小姐幫忙。」

  易連愷說道:「既然是姚小姐的事情,那為什麼又要你來對我說呢?」

  秦桑嗔怪道:「你這個人就是膩歪,一點小事情都不肯幫我做。「

  易連愷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麼卻很高興似的,可是故意說道:「幾天晚上這麼一會兒功夫,你已經多嫌我兩次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個怎麼膩歪法兒。」

  他一邊說,一邊就朝著秦桑走過來,秦桑推搡了他一把,扭身卻往浴室走,說道:「不和你瞎扯了,我去放水洗澡。」……

  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易連愷因為起來遲了,匆匆忙忙換了衣服要出去。

  秦桑還沒有起來,但也醒了。從枕頭上欠起身來,看著他扣西服扣子,說道:「你答應我的事情,可別忘了。」

  易連愷卻頭也沒回,只顧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我答應你什麼了?」

  秦桑知道他在故意逗引自己,所以也不理他,只斜依靠在枕頭上說:「雖然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可是你到底也放在心上,遇見合適的機會就是姚師長提一提。俗話說寧拆三座廟,不毀一門親。這種事情既然人家托了我,我自然盡心盡力替人家去辦……」

  易連愷說:「人家托了你,又不是托了我。再說這種事情,我哪怕跟姚師長去提,也頂多是敲敲邊鼓,我總不能逼著人家將女兒嫁人。還有,你連來龍去脈還沒搞清楚,就往身上攬事。要是這位姚小姐看中的是承軍少帥慕容灃,那豈不成了羅密歐與茱麗葉,如果真是這樣,難道我還能去硬保這個媒不成?」

  他回頭見秦桑坐在那裡,怔怔地出神,不由得笑道:「你這又是著哪門子的急,人家的終身大事,你急成這個樣子。」

  秦桑回過神來,說道:「虧你想得出來,慕容灃才十六歲,姚家小姐怎麼會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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