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裂錦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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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沉地笑著:「你打算怎麼辦?再回頭去找簡子俊?哦,我忘了告訴你,他是我的合夥人和最佳拍擋,我們有很多年的合作感情了,沒人知道,富升和東瞿從來都是在唱雙簧。我等著你走到這一天,我等著簡子俊向你透點消息後你去找私家偵探……」他嗤笑一聲:「我等著你慢慢來發現這張網住你的天羅地網……」 一個接一個的炸雷向她劈過來,而她無處躲無處藏! 「其實根本沒有繁素,照片是我叫人偽造出來,專門給你看的。 「你懷孕的新聞是我授意新聞界刊登出來的,因為我根本不想要那個孩子,替我生孩子——你還不配!」 她的雙眼模糊起來,天與地都搖晃起來。 「你不過是個可憐蟲,讓我和簡子俊玩弄於股掌之上。我知道你現在很絕望,不過沒關係,你還可以死,一了百了,什麼痛苦煩惱都沒有了。 她只能發出喃喃的聲音:「你好殘忍……」 他大笑起來,回答她:「是你太笨,太天真,你以為真會有什麼愛情存在嗎?你以為我會愛上你嗎?你以為愛情是可以勝過仇恨的嗎?可笑!」 兩行血順著她眼裡流出來,那情形恐怖詭異到了極點。他突然打了個寒噤,胸腔裡似乎憋得要窒息,為什麼竟會是這樣,有著令人絕望的絞痛。 她整個人撲倒下去,到處是血……血順著地板蜿蜒,直滲到他腳下,他突然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一樣。不,不要,他不要……他不要這樣……他並不是要這樣……聖歆…… 「聖歆……聖歆……聖歆……」 「醒醒,維,你醒醒,你怎麼了?」 他被搖醒了,夜那樣的靜,他還可以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床頭的燈開著一盞,他有些茫然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熟悉臉龐,熟悉的帶著睡意的眼睛,有些訝異地看著他。仿佛是突然之間,他下意識的痙攣著一下子抱住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將臉埋進她的發間:「聖歆,我愛你。」 「你這是怎麼啦?」她有些好笑地推開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大喊大叫,醒了又這樣莫名其妙。」 「哦。」他的意識在逐漸的清醒,自製力也在一點一滴地回來,一切都回來了……他笑了笑:「我做了個噩夢。」下床說:「我去喝點水,你要不要?」 「我不要。」她翻了個身,聲音中滿是濃濃的倦意,「回來記得關燈。」 等他回來,她已經睡著了,他還是忘了關燈,那點昏黃的燈火從門上的磨砂玻璃上透進來,朦朧得像是舊曆十二三的月色,好雖好,總是殘的。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睡意一點也沒有了,他靜靜地聽著身畔她均勻的呼吸。她睡得真好,她睡覺總是像個孩子一樣,從來就是這樣,她是個沒心機的孩子,她這樣毫無疑慮地相信他,她難道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才是她最可怕的敵人嗎? 他沒有睡好,一進辦公室臉自然就板起來了,秘書們說話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中期業績不佳,他正好在會議中名正言順地發了一頓脾氣,幾個董事經理誠惶誠恐地看著他,他的一腔怒火只好強咽下去,算了,他們也不是沒有盡力。揮了揮手,助理立刻宣佈散會。眾人都是如獲大赦的樣子,魚貫而出。偌大的會議室立即空蕩蕩的了,橡木的桌面打磨得光亮如鏡,反射著天花板上滿天繁星一樣的燈光。他打開銀質的煙盒,取出了一枝煙。 黃敏傑默不作聲的替他點上煙,低低地叫了一聲「易先生」,卻遲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他正沒好氣:「跟誰學的吞吞吐吐的樣子?」 黃敏傑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挨了罵一聲也不吭,只一五一十向他彙報:「經紀行打電話來說,傅小姐買了九千多萬的期指,我想她手頭的資金加上銀行抵押大約也只有這麼多了。」 看著老闆沒什麼反應,停了一會才問:「我們是不是要照原計劃進行呢?」 他依舊是沉默著,看著指尖嫋嫋升起的蒼白煙霧,太久沒有抽過煙了,聞著這味道真有些陌生。過了半晌才說:「我想靜一靜,你先出去吧。」黃敏傑的嘴角動了一動,想說話,看了看他的臉色又忍住了,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只讓他聽見了一聲落鎖的輕微的「哢嚓」聲。 他隨手將一口都沒有吸的煙又在煙缸裡掐熄了,他只是偶爾抽煙,對於這種不良的嗜好,他一直有能力克制自己。可是傅聖歆呢?他遲早是要面對的。他得承認,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不良嗜好,可是……他真的上癮了,如果將她從自己的生命裡完全剔除,自己真的會像當初計畫的一樣無動於衷嗎? 假戲真做是他犯的惟一錯誤,他還有能力改過來嗎? 再依賴的癮他也可以戒掉。他有這個信心,他是易志維,天底下沒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關上內線電話,他站起來,還有大把的工作等著他,東瞿——他締造的商業王國等著他,他創造過神話,當然不會敗在一個凡人手裡。 晚上他特意給自己找了些節目,約了位美麗的服裝設計師吃法國菜,然後再開車上山兜風,最後他在淩晨三點半鐘才回到自己的公寓。 開門的時候,不知為什麼他放輕了動作,幾乎是無聲無息地用鑰匙打開了門。屋子裡黑黑的,可到底是他的家,不用眼睛他也知道哪裡有家俱,他不會撞到牆上,可是最後他卻走進了書房,關好門才開了一盞小燈,對著鏡子仔細地看了看自己。 他回來之前洗過澡了,他不想讓她見到什麼痕跡,她其實很聰明,事情既然一天沒有揭穿,她就依然還是他最愛的人。他珍愛的,擁有全世界的一切,不會有一絲的不悅打擾她。他有些自欺欺人的扯開領帶。 頂上的吊燈突然亮了,他驚訝地回過頭,不知什麼時候門已經開了,她就站在門口,手還按在燈掣上,有些怔仲地看著他。 最後還是他先開口:「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我想等你回來。」 他嘴角歪了一下,算是笑了:「下次不要了,這麼晚了,有時候我不回來了呢?」 她也笑了一笑:「你餓不餓,廚房還有一點粥。」 「我不餓,」他有意輕鬆地捏捏她的臉:「你先睡去吧,我洗了澡就來。」 她捋了捋鬢邊的碎發:「你不是洗過了回來的嗎?」她笑了一笑,解嘲似的:「你身上還有洗髮水和浴液的味道。」 「聖歆,」他歎了口氣,「你不高興嗎?對不起。」 她抬起眼,幽幽的看著他:「志維……我……只是很害怕。」 他打斷她:「睡去吧,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說。」 她卻說了下去,艱難地、斷續地:「我不知道……我們還有幾天。幾個小時,或者……還有幾分鐘……幾秒鐘……」 「我累了,我們明天談好嗎?」 悲涼的笑從她唇畔綻開,她的聲音小小的、夢一樣:「明天……我們還有明天嗎?」 他的表情幾乎要僵在臉上了,她的聲音還是虛的,夢一樣的,像是大風卷起來的羽毛,無能為力的,不由自主的:「你這幾天老是做噩夢,你夢見什麼了?和我有關係嗎?你總是說夢話,好幾次你都叫出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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