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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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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搶著要去將刀撿起來,他長袖一拂,就將那柄刀卷走了。我大怒便一掌擊過去,還沒有沾到他的衣角,他已經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我眼圈一陣發熱,說道:「不救就不救,你快快走吧,我以後再不要見著你了!」顧劍瞧了我片刻,終於歎了口氣,說道:「你不要生氣。我去救她便是了。」我藉故將阿渡屋子裡的人都遣走,然後對窗外招了招手。顧劍無聲無息從窗外躍了進來,仔細查看阿渡的傷勢。他對我說:「出手的人真狠,連經脈都幾乎被震斷了。」我心裡一寒,他說:「不過還有法子救。」他瞧了我一眼,「不過我若是救了她,你打算怎麼樣報答我呢?」我心急如焚,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樣的話。你要救了阿渡,不論多少錢財,我都給你。」他輕蔑地道:「我要錢財作甚?你也忒看輕了我。」我問:「那你要什麼?」他笑了笑:「除非麼……除非你親親我。」我幾乎沒氣昏過去,為什麼男人們都這麼喜歡啃嘴巴? 李承鄞是這樣,連這個世外高手顧劍也是這樣? 我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便攬住他的肩,踮起腳來狠狠啃了他一通。 沒想到他猛然推開我,突然逼問我:「誰教你的?」我莫名其妙:「什麼?」 「從前你只會親親我的臉,誰教你的?」他的臉色都變了,「李承鄞?」我怕他不肯就阿渡,所以並不敢跟他爭吵。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你讓李承鄞親你?」李承鄞是我的丈夫,我難道不讓他親我?我其實挺怕顧劍,怕他一怒之下去殺李承鄞。因為他全身緊繃,似乎隨時會發狂似的,而且臉上的神情難看極了,眼睛緊緊盯著我。 我終於忍不住,大聲道:「你自己也說了,當初是我等了你三天三夜,是你自己沒有去。現在別說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我記得,咱們也早已經不可能在一起,我已經嫁給別人了。你若是願意救阿渡,便救她,你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可是若要我背叛我的丈夫,那是萬萬不能的。我們四涼的女子,雖然不像中原女子講究什麼三貞九烈,可是我嫁給李承鄞,他便是我的丈夫,不管我們當初怎麼樣,現在我和你都再無私情可言。」顧劍聽了這話,往後退了一步,我只覺得他眼底滿是怒火,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可是我早已經心一橫豁出去了。這番話我咋就想說給顧劍聽,李承鄞對我好也罷,不好也罷,為了西涼我嫁給他,他又在最危險的時候推開我,我實實不應該背叛他。 我說道:「你走吧,我不會再求你救阿渡。」他忽地笑了笑:「小楓……原來這是報應。」他伸出手去,將阿渡扶起來,然後將掌心抵在她背心,替她療傷。 一直到天色黑下來,顧劍還在替阿渡療傷。我就坐在門口,怕有人闖進去打擾他們。不過這幾天都沒怎麼睡,我靠在廊柱上,迷迷糊糊都快要睡過去了,幸好只是盹著一會兒,因為我的頭磕在廊柱上,馬上就驚醒過來。顧劍已經走出來,我問他:「怎麼樣?」他淡淡地道:「死不了。」我走進去看阿渡躺在那裡,臉色似乎好了許多,不由得也松了口氣。 我再三地謝過顧劍,他並不答話,只是從懷中取出一隻藥罐給我:「你說李承鄞受了很嚴重的外傷,這是治外傷的靈藥,拿去給他用吧。」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好心,也許我臉上的表情有點兒狐疑,他馬上冷笑:「怎麼,怕我毒死他?那還我好了。」我連忙將藥罐揣入懷中:「治好了他我再來謝你。」顧劍冷笑了一聲,說道:「不用謝我,我可沒安好心。等你治好他,我便去一劍殺了他,我從來不殺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的人,等他傷好了,便是他送命之時。」我沖他扮了個鬼臉:「我知道你不會的啦,等他的傷好了,我一定請你喝酒。」顧劍並沒有再跟我糾纏,長袖一拂,轉身就走了。 話雖這麼說,但我還是把那瓶藥拿給御醫看過,他們把藥挑出來聞聞,看看,都不曉得那是什麼東西,也不敢給李承鄞用。我猶豫了半天,避著人把那些藥先挑了一點兒敷在自己胳膊上,除了有點兒涼涼的,倒沒別的感覺。第二天起床把藥洗去,皮膚光潔,看不出任何問題。我覺得放心了一些,這個顧劍武功這麼高,絕世高人總有些靈丹妙藥,說不定這藥還真是什麼好東西。到了第二天,我趁人不備,就悄悄將那些藥敷在李承鄞的傷口上。 不知道是這些藥的作用,還是太醫院的那些湯藥終於有了效力,反正第四天黃昏時分,李承鄞終於退燒了。 他退了燒,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氣,我也被人勸回去睡覺。剛剛睡了沒多久,就被永娘叫醒,永娘的臉色甚是驚惶,對我說道:「太子殿下的傷情突然惡化。」我趕到李承鄞的寢殿裡去,那裡已經圍了不少人,太醫們看到我來,連忙讓出了一條路。我走到床邊去,只見李承鄞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傷口之外滲出了許多黃水,他仍舊昏迷不醒,雖然沒有再發燒,可是呼吸越來越微弱了。 太醫說:「殿下肺部受了傷,現在邪風侵脈,極是兇險。」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傷藥出了問題,可是殿中所有人都驚慌失措,皇帝也遣人來了,不過現在太醫束手無策,亦無任何辦法。我心裡反倒靜下來,坐在床前的腳踏上,握著李承鄞的手,他的手很涼,我將他的手捧在手裡,用自己的體溫暖著他。 太醫們還在那裡嗡嗡地說著話,我理也不理他們。夜深之後,殿裡的人少了一些,永娘給我送了件氅衣來,那時我正伏在李承鄞的床前,一眨也不眨眼地看著他。 他長得多好看啊,第一次看到李承鄞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長得好看。眉毛那樣黑,那樣濃,鼻子那樣挺,臉色白得,像和闐的玉一樣。但李承鄞的白淨並不像女孩兒,他只是白淨斯文,不像我們西涼的男人那樣粗礪,他就像中原的水,中原的山,中原的上京一樣,有著溫潤的氣質。 我想起一件事情,於是對永娘說:「叫人去把趙良娣放出來,讓她來見見太子殿下。」雖然趙瑟瑟已經被廢為庶人,但我還是習慣叫她趙良娣,永娘皺著眉頭,很為難地對我說:「現在宮中出了這樣的大事,趙庶人的事又牽涉到皇后……奴婢覺得,如果沒有陛下的旨意,太子妃還是不要先……」我難得發了脾氣,對她說:「現在李承鄞都傷成這樣子了,他平常最喜歡趙良娣,怎麼不能讓趙良娣來看看他?再說趙良娣不是被冤枉的麼?既然是冤枉的,為什麼不能讓她來看李承鄞?」永娘習慣了我李承鄞李承鄞的叫來叫去,可是還不習慣我在這種事上擺出太子分的派頭,所以她猶豫了片刻。我板著臉孔表示不容置疑,她便立時叫人去了。 許多時日不見,趙良娣瘦了。她原來是個豐腴的美人,現在清減下來,又因為庶人的身份,只能荊釵素衣,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她跪下來向我行李,我對她說:「殿下病得很厲害,所以叫你來瞧一瞧他。」趙良娣猛然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裡已經含著淚光。她這麼一哭,我嗓子眼兒不由得直發酸,說道:「你進去瞧瞧他吧,不過不要哭。」趙良娣拭了拭眼淚,低聲說:「是。」她進去好一會兒,跪在李承鄞的病榻之前,到底還是嚶嚶地哭起來,哭得我心裡直發煩。我走出來在門外的臺階上坐下來,仰頭看著天。 天像黑絲絨似的,上面綴滿了酸涼的星子。 我覺得自己挺可憐,像個多餘的人似的。 這時候有個人走過來,朝我行禮:「太子妃。」他身上的甲胄發出清脆的聲音,很好聽。我其實這時候不想看見任何人,可是裴照救過我好幾次,我總不好不理他,所以只好擠出一絲笑容:「裴將軍。」 「夜裡風涼,太子妃莫坐在這風口上。」 是挺冷的,我裹了裹身上的氅衣,問斐照:「你有夫人了嗎?」 裴照似乎微微一怔:「在下尚未娶妻。」 「你們中原,講究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實這樣最不好了,我們西涼如果情投意合,只要打下一對大雁,用布包好了,送到女孩兒家裡去,就可以算作是提親,只要女孩兒自己願意,父母也不得阻攔。裴將軍,如果日後你要娶妻,可一定要娶個自己喜歡的人。不然的話,自己傷心,別人也傷心。」裴照默不作聲。 我抬起頭來看星星,忍不住歎了口氣:「我真是想西涼。」其實我自己知道,我並不是想西涼,我就是十分難過。我一難過的時候,就會想西涼。 裴照語氣十分溫和:「這裡風大,太子妃還是回殿中去吧。」我無精打采:「我才不要進去呢,趙良娣在裡面,如果李承鄞醒著,他一定不會願意我跑進去打擾他們。現在他昏迷不醒,讓趙良娣在他身邊多待一會兒吧,他如果知道,只怕傷也會好得快些。」裴照不再說話,他側身退了兩步,站在我身側。我懶得再和他說話,於是捧著下巴,一心一意地開始想,如果李承鄞好起來了,知道趙良娣是被冤枉的,他一會很歡喜吧。那時候趙良娣可以恢復良娣的身份了,在這東宮裡,我又成了一個招人討厭的人。 起碼,招李承鄞的討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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