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愛如繁星 | 上頁 下頁
五四


  繁星連續兩天都跟著馮越山拜訪在美東的一些客戶,公司股價正在狂跌,這種科技類公司受創始人影響很大,目前舒熠被控數罪,其中最嚴厲的一項指控是過失殺人。

  因為警方在調查KevinAnderson死因的時候發現,Kevin與舒熠有很多郵件往來,雙方討論的都是新一代概念平衡車——正是Kevin臨死前駕駛的那輛。舒熠說服了Kevin使用最新的技術調整,警方推斷可能是這種全新的技術調整導致了平衡車失控,從而最終導致Kevin的死亡。

  U&C公司並無其他人知道這項技術調查的具體細節,甚至包括U&C的CEO。這本來是舒熠與Kevin私下裡關於技術的交流,但因為Kevin事故的原因,現在這些郵件往來就成了證據。

  在美國一個客戶的建議下,馮越山跟宋決銘通了一個電話,由公司高管集體決策,請了一家美國的公關公司來處理這次輿論危機。公關公司進行了一些遊說,還在媒體上發表了一些文章,說明這些技術的試驗性和探索性,又強調舒熠是一個癡迷技術的中國商人,並且詳細說明了公司技術的種種優越之處,比如他們也是世界第一流電子產品公司的供應商。

  公司的市值已經跌下去三分之一,經過這些公關手段,股票略有起色,但還是處於萎靡不振的狀態。公關公司花了很大的力氣進行輿論上的遊說,希望能讓法庭認為這是一場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事故。

  繁星在開庭前趕著去買了一件紅色的毛衣,倒不是迷信,而是因為紅色醒目,希望舒熠能一眼看到她。

  她不知道舒熠在獄中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連他們在外面的這些人都心急如焚,每分每秒都像在油鍋裡被煎熬著,他一定更不好受。

  這件紅毛衣讓高鵬大搖其頭:「首先,這件衣服就不對了,你穿這個顏色不好看;其次,這是去年的款式了,不時新。你要是想買衣服,不如我陪你去第五大道逛逛?」

  繁星哪有心思逛第五大道,只不過勉強笑笑罷了。

  高鵬去法庭旁聽前倒是精心打扮過了,因為在公關公司的運作之下,這事終於被炒出了熱度,有些行業相關的報紙和媒體得到消息,要趕來採訪第一次開庭。高鵬認為在媒體面前應該時尚得體,上鏡嘛,總得有點樣子。

  等到開庭的時候,他們一行人早早來到法庭,坐在那裡望眼欲穿。法官排了很多案子,前面都是很輕的罪名,審得很快。輪到他們這個案子的時候,舒熠一出來,果然就看到了繁星。

  繁星與他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有千言萬語,奈何這種場合,半個字也無法交談。

  繁星只覺得舒熠瘦了,幾天沒見,他就瘦得嚇人,雖然精神看著還好,但眼窩是青的,他一定沒睡好。而且他是被員警帶出來的,真正像犯人那樣,繁星心裡難過得想哭,然而又怕舒熠看著難過,所以拼命地彎起嘴角,朝他微笑。舒熠只微微地朝她的方向點一點頭,就轉過身,面對法官了。

  第一個回合律師就敗下陣來,法庭不允許保釋。因為報紙和社交媒體上長篇累牘地正在討論此案,嫌疑人非常富有,又並非美國籍,法庭有理由擔心他棄保逃走。

  律師還想據理力爭,但又擔心激怒法官,兩分鐘後法官就宣佈不予保釋,候期再審。

  繁星眼睜睜看著舒熠被帶走,心如刀割,這次他都並沒有朝她點頭,只是微笑著注視著她。她明白他這眼神的意思是想讓她別擔心,她很努力地保持微笑,到最後一秒還是模糊了視線。

  離開法庭的路上,她心事重重。馮越山一直在跟公關公司打電話,李經理在應付一個媒體採訪,只有律師可能覺得繁星臉色不好——畢竟舒熠提供的第一個緊急聯絡人就是她,律師本能地覺得繁星很重要,他再三向繁星解釋,第一次開庭通常都是這麼快,但不給保釋這種情況太特殊了,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繁星當著外人的面還是很鎮定,說一切聽公司的安排吧,大家開會再商量。

  繁星回到酒店後關起房門來,才大哭了一場。自從成年後,她幾乎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無助、彷徨、恐懼過。實在是非常非常難過,原來所謂的心疼是真的,是像心肝被割裂一樣疼。真正親眼看到他的時候,看到他遭受這一切的時候,她差一點當場失聲痛哭,覺得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都已經離她遠去,她只想像個孩童一樣放聲大哭。

  可是不能,她只能獨自返回房間,默默哭泣。一邊哭她一邊給自己打氣,還沒有到放棄的時候啊,正因為情況這樣艱難,自己更要振作起來。

  最後一次他和她通電話的時候,他說:「不管遇見什麼事情,都別再自己硬扛,因為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

  現在她也是這樣想的,他有她,不管多麼艱難的狀況,她一定要勇敢地戰鬥下去,為了他。

  等終於哭好了,她又洗了臉,重新補妝,定了定神,這才給顧欣然打了個電話。

  繁星沒猶豫,簡明扼要地向顧欣然說明了當前的情況,問她作為一個媒體從業人員,有沒有什麼主意和看法。

  顧欣然還是第一次知道此事,畢竟科技圈相對還是封閉,事發地又是美國。她聽完之後考慮了好久,才問:「你剛才說,找了公關公司在遊說此事?」

  繁星說:「是啊。」

  顧欣然說:「美國的輿論環境我不熟,但是當年我們上課的時候,有位老師跟我們講傳播學理論,提到一個觀點,說:In fact, it might have just the opposite effect.」

  繁星問:「為什麼會適得其反?」

  顧欣然說:「傳播學涉及很複雜的大眾心理學,但是有一點中西方是一樣的,越是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之下,當事人越會趨於保守,謹慎地做出最安全的選擇。目前處於輿論中心的法官才是當事人,這案子鬧得越大,他越不會給媒體任何口實。」

  繁星問:「那我們現在努力方向完全錯了?」

  顧欣然說:「我也不是很懂,要不然我找一個人幫你參謀一下,是我當年的一個師姐,非常厲害,在美國很多年了,據說做得很不錯,她也許比較熟悉情況。」

  不一會兒,顧欣然就發了在美國的師姐Ellen的聯絡方式給繁星,繁星急忙寫了一封郵件去問,措辭很客氣,也說明願意支付諮詢費用。

  郵件發了沒幾分鐘,Ellen就打電話來,雖然在海外多年,但仍說一口脆響的京片子,快人快語,電話裡都聽得出是個爽快人,她說:「既然是小師妹介紹的,都是自己人,這案子我聽說了一點,想也別回郵件了,就直接打電話過來問問你情況。」

  繁星簡單介紹了一下,Ellen一直很認真地聽,聽完才說:「你們找的哪家公關公司?」

  繁星說出名號來,Ellen說:「是他們?應該不至於辦出這樣的蠢事啊。」原來還是業內挺靠譜的公司,Ellen問,「你們是不是沒把需求說清楚?」

  繁星將幾次會議大概說了一遍,Ellen問:「等等,這誰提的要求?」

  繁星說是公司集體決策,她擔心Ellen不瞭解情況,又補了一句,說:「CEO是創始人,所以現在公司也人心惶惶,大家都不太能拿主意。」

  Ellen說:「依我看,你們第一步就走錯了。」

  繁星聽到這句,心裡就一咯噔,Ellen說:「我正在市中心辦點事情,要不我過來見你,我們面聊一下。」

  繁星自然是感激不盡,不一會兒Ellen驅車前來,也就是在附近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指點了繁星幾句,繁星已經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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