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愛如繁星 | 上頁 下頁
五三


  他哀哀地想。

  都怪舒熠,他一點情趣都沒有,所以找個秘書才這樣,也一點情趣都沒有。他俏眉眼做給瞎子看,他明珠暗投,他一片明月照溝渠。

  他委屈。

  高鵬喝了三杯橙汁,去後艙的大床房睡覺了。

  小秘書這麼不解風情,他是情場第一流的高手竟然都開局不利,一定是那個又凶又狠的女人差點踢到他命根子,踢壞了他的風水。他躺在偌大的床上,哀怨地撕開一張海藍之謎保濕修護面膜敷在臉上,現在,他只能指望自己帥氣的外表能打動小秘書了,不保養不行啊,再帥也不能不保養。

  灣流哪哪都好,就是艙內濕度不如A380,總讓人覺得皮膚乾燥。

  還是得好好掙錢啊,不然都買不起A380做私人飛機。

  他幽怨地睡著了。

  繁星在航程中幾乎沒睡,事發以來,她雖然表面鎮定,其實心急如焚。等真正上了飛機飛往美國,並沒有鬆口氣,反倒更加憂慮。她雖然坐在沙發裡閉目養神,但幾乎一分鐘都沒能停下思考,自己也知道自己焦慮過度。

  在加拿大落地的時候,飛機又加了一次油,因為降落,所有人都被叫醒,空乘也打開了舷窗遮光板。北美時間的黃昏,日影西斜,機場十分繁忙,所以他們等待了稍長時間。雖然只是過境不能下飛機,但正好趁這時間吃飯。高鵬抖擻精神向大家推薦飛機上特備的私廚大餐,尤其是雲吞面,繁星雖然一點胃口都沒有,但還是勉強自己吃下食物。美國那邊情況不明,不吃東西哪有體力,這應該是持久戰,她已經想清楚了。

  高鵬只覺得幾個小時不見,這小秘書怎麼就頗見憔悴了,也許是因為長途飛行的緣故,她整個人都細了一圈似的,那碗雲吞面,她也吃得特別艱難,一看就是在勉強往下嚥。

  高鵬琢磨難道是美人暈機?不能啊!灣流飛得又快又穩,她也不像是暈機的樣子。何況這雲吞面,是他讓人精心準備的。香港某記的師傅常年為他私家定制,凍幹後一路冷鏈送到飛機冰箱裡。

  他這麼挑剔都愛吃,她沒理由不愛啊?

  一個能給自己送上那麼一碗鮮美河蚌湯的人,怎麼可能不愛這碗雲吞面?

  高鵬再次有明月溝渠之感。

  快要落地美東目的地機場之前,繁星去了趟洗手間,等出來的時候終於重新容光煥發。高鵬此時此刻特別佩服女人的化妝,好像只給她們二十分鐘,她們就能換個人似的。

  繁星其實不過把粉底補一補,唇膏重新塗了,讓自己顯得有氣色。然後對著鏡子給自己打氣,冷靜沉著,千萬不要自己先垮了,相信舒熠,他不會做違法的事,自己總有辦法與他取得聯絡,那麼就有辦法從困局中脫身。

  過海關的時候,她已經鎮定自若了。

  美東時間已經是深夜,但律師還是到機場來接他們。在接機的加長林肯車上匆忙地向他們說明了一下情況,其實還是一籌莫展。律師只見過舒熠一面,對現有的指控也有點茫然。所以基本上目前的努力方向是力爭儘快保釋。繁星聽得很仔細,到最後才問了一個問題:「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舒熠?」

  律師解釋說,在第一次開庭前基本沒戲,但他會爭取。

  繁星對美國法律幾乎一無所知,只好默默點頭。

  繁星替大家訂的酒店離律所不遠,入住後其實已經是淩晨,她連續二十多個小時未進入睡眠,此刻筋疲力盡,洗過澡幾乎往床上一倒就睡著了。仿佛只是合了會兒眼睛,鬧鐘就響了,原來已經是早上九點。

  她掙扎著起來,又洗了個澡,打開電腦看了看國內的郵件,隨便下樓吃了個三明治做早餐。沒一會兒就接到老宋打來的電話,問她情況怎麼樣。

  繁星說還沒有見到舒熠,律師已經在聯絡,試試看今天能不能探視。老宋也沒說什麼,只說如果見到舒熠,就給自己打個電話,不用理會時差。

  繁星掛上電話才歎了口氣,成年後她幾乎都不歎氣了,因為覺得這種行為很沮喪,會給自己錯誤的心理暗示。只是在異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又處於這樣的焦慮中,她不由得特別緊張。

  上午的時候所有人一起去了趟律所,跟律師們開了一個會。律師得知高鵬的身份後特別吃驚,感覺下巴都要驚掉了似的。他私下問繁星:「你們為什麼要帶一個公司的競爭對手來?」

  繁星解釋說,他不僅是公司的競爭對手,更是公司的合作夥伴,重要的是,他是舒熠的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他不會做出對此事或舒熠不利的行為,因為……人情!中國人都講究人情。

  律師是個ABC,出生在美國,雖然父母都是華裔,他也會說一點中文,但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瞭解已經十分淺薄,聽她這麼說,也只好聳聳肩。

  舒熠其實這幾天也很受折磨。主要是精神上的,他從酒店被帶走,到了警察局才被允許給律師打電話,見到律師之後,他只能倉促交待了一些話,然後就被帶回繼續關押。

  從出生到現在,舒熠雖然不算得一帆風順,但也過的是正常而體面的生活。尤其創業之後,苦雖苦,但技術宅男相對都單純,所謂苦也就是加班多點。創業成功之後財務自由,偶爾也任性一把,但都是多花點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多去看看廣闊世界這種普通的任性。

  可以說,舒熠一直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論在學生時代,還是成年之後。不論是在美國,還是在中國。

  所以這次被捕,簡直就是突然打破三十年來人生的平靜,不說別的,將他跟毒販、殺人犯、人蛇、走私販各種犯罪嫌疑人關在一起,這就是一個極大的折磨。雖然都是獨自羈押,但那些人隔著柵欄互相吐口水,罵髒話俚語,獄警也無動於衷。

  舒熠在監牢裡度過第一個漫漫長夜,也是幾乎一夜未眠。見到律師後他心裡稍微安定了點,回到監牢裡才睡了一覺。

  這一夜也盡是噩夢,仿佛當初抑鬱的那段時間,不知道自己夢見什麼,只是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在夢中拼命掙扎,卻掙脫不了。

  他在半夜醒來,出了一身冷汗。沒有窗子,也不知道外面有沒有月亮,白熾燈照在柵欄上,反射著亮晃晃的光斑,然後再映在地上,像是一顆朦朧的星芒。

  他努力讓自己想到美好的事情,這麼一想,就想到了繁星。

  這次可把她急壞了吧。

  舒熠有點歉疚,見律師的時候律師問他要聯絡什麼人,他第一個就說出了繁星的名字,說完才有點隱隱後悔,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也無法瞞著她,他也深知她的個性,是不惜一切會趕到美國來的。

  舒熠想著繁星,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律師又申請到了見面,告訴他兩個好消息,一個是繁星及公司副總一行人已經到了美國,但暫時未得到探視的許可;第二個好消息是明天就可以第一次開庭了,律師會力爭保釋。

  舒熠有千言萬語,到最後也只說了一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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