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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老董叫起來:「聶宇晟,你別犯傻!那些人青口白牙的,說什麼就是什麼了?總還得有個調查取證的過程……」

  聶宇晟苦笑了一下,說:「今天不就已經調查取證了嗎?」

  他轉身就往外走,方主任大急,說:「聶宇晟,你給我回來!你見院長幹什麼?要見院長也是我去!臭小子!」

  老董見方主任發了急,心一橫就真把門攔上了,說:「老師,您別去了,小聶他能處理!」

  「他處理個屁!」方主任說,「他就是心一橫,豁出去這輩子不幹醫生了,也要保我們心外科,也要把我們普仁的牌子保住……」

  聶宇晟在院長辦公室交出了自己的胸牌,主管業務的副院長再三挽留,因為這位副院長也是外科出身,是個老派的技術派,所以說話格外硬氣:「我們醫院沒有錯!就是沒有錯!大不了再申請衛生部派專家組來!普仁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如果我們犯了錯,那我們被罵好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現在我們毫無錯處,小聶你的辭職我不能答應!堅決不答應!他們愛怎麼鬧怎麼鬧!大不了起訴到法院,我們應訴!」

  聶宇晟等院長發完了脾氣,才靜靜地說:「院長,算了吧,您教過我們,以大局為重。再讓他們鬧下去,醫院就沒辦法正常工作了。上次處理醫療事故的時候劉院長說過,知道我們不服氣,他也不服氣。可是我們是醫院,我們必須儘快地處理這些事,以便救治更多的病人。」

  「可是十年學醫,你今天就這樣放棄……」

  聶宇晟突然笑了笑:「院長,記得剛剛到醫院來上班的時候,方主任問過我,十年學醫,學到醫生生涯什麼為最重了嗎?當時我蒙了,說技術最重。方主任一字一頓地告訴我,病人最重。」

  聽到他這樣說,副院長什麼話也沒說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長歎了一口氣。

  從院辦出來,聶宇晟回到心外科,還有一些事情要交接。方主任被新生兒科叫走了,哪怕今天心外科是公開聽證會,但婦產科一個產婦剛剛剖腹產一個全身紫紺的新生兒,婦產科會同新生兒科全力搶救之後,發現新生兒有特別複雜的心血管畸形,新生兒科的主任一看不行,馬上又打電話給方主任,立刻就決定會診手術了。

  醫院就是這樣,哪怕天塌下來了,該搶救病人的時候,就得先搶救病人。

  聶宇晟請了一段時間的事假,他收治進來的病人基本上都出院了,所以事情並不多,交接辦得很快。

  老董也進了手術室,替方主任當助手。只有小閔眼圈都紅了,尤其聶宇晟交出所有的病人病歷,收拾了個人物品,最後說「我走了」的時候,小閔簡直要哭了,說:「師兄,你等老師回來再走,老師要是回來看不到你怎麼辦……」

  聶宇晟倒笑了笑,說:「傻話,我是辭職不幹了,又不是出走到天涯海角去,你們幾時想見我,幾時給我打電話,師兄請你們吃飯。」

  聶宇晟辭職的事因為太突然,所以並沒有傳開。今天醫院的聽證會,很多人都聽到了消息,他走過心外科的走廊,很多醫生護士,都特意停下來跟他打招呼,安慰他兩句。從電梯下來,遇見的每一位同事,都以為他只是聽證會結束臨時離開,所以都只笑著跟他點頭打招呼,聶宇晟也笑著點點頭,好像平常下班的樣子。一直到了停車場之後,回頭看一看外科大樓,聶宇晟才覺得心底那股酸澀,揮之不去。

  有無數次半夜急診電話把他叫醒,他開車停在這裡,走向燈火輝煌的外科大樓。有無數次他結束加班,拖著手術臺上站麻木了的雙腿,走到停車場找尋自己的車子,只是哪一次都沒有這次讓他覺得留戀。他站在停車場裡,久久回望三十八層的外科大樓,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打開車門上車。

  停車場出口處的保安一看是他,習慣性地等著他拿出停車卡,但是聶宇晟的停車卡已經連同胸牌等工作證件一起交出去了,他大約記得院外車輛的停車費用是按小時收的,一小時多少錢他倒記不住了,於是打開錢包找出一張一百塊給保安。保安愣了一下,笑著問:「聶醫生,今天忘記帶卡啦?算了算了,您走吧,下次再算到卡上得了。」一邊說一邊就把升降杆打開了。

  聶宇晟說:「沒有下次了,這次就算吧。」

  保安滿腔疑惑,猶猶豫豫地接過錢,又找了零錢給他。聶宇晟接過零錢,向保安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保安只覺得他今天神情有些特別,倒也沒有多想。

  聶宇晟把車開出了醫院,心下還是一片茫然的。今天的事情來得太快,發生得太突然,一直到現在,他才漸漸地反應過來。父親病重,東遠危機,他一直處於一種高度緊繃和忙碌的狀態,雖然很累,但他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自己將來會做什麼。他只是在短暫地應付突然出現的危機,他知道危機總有結束的一天,他有回到臨床的一天。現在這種狀態突然一下子改變了,就像是一生的目標戛然而止,他不再是個醫生了。

  就像一腳踏了空,就像大手術結束之後的疲憊,困意漸漸來襲,餘下的只有一種空落落的難受。他覺得自己像是迷失了方向,在再熟悉不過的城市裡,在幾乎如同血管一般錯綜複雜的街巷裡。他茫然地握著方向盤,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去。

  §第二十六章 聶宇晟完蛋了!

  談靜接到王雨玲的電話,說孫志軍找到她了,問談靜的手機號碼。原來孫志軍到醫院看孫平,結果撲了個空,護士告訴他孫平已經出院了,他回家去也沒見著孫平母子,最後還是找到王雨玲和談靜從前工作過的蛋糕店,才問到王雨玲新店的地址。

  王雨玲不給他談靜的電話,還特意打電話來問談靜,談靜心想自己也不應該避著孫志軍,於是說:「沒事,把我電話號碼給他吧。」

  孫志軍打電話給談靜,倒也沒說別的,也沒問她和孫平現在到底在哪兒,就說有事,讓談靜回家一趟。

  談靜還以為他是要錢,但她手頭也沒錢,雖然那天簽署補償協定的時候,按盛方庭替她開出的條件,聶東遠除了贈與孫平股權,還另外補償了一大筆現金給她。雖然用她的名字存在銀行裡,但她覺得那不是她的錢,那是平平將來的生活費和學費。

  她辭職之後一直在醫院陪護孫平,雖然也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但是她本來就沒什麼積蓄。這次孫志軍找她,她咬咬牙,跑到銀行去,把以前攢的所有錢都取出來了,又回家拿一個大紙袋裝起來,這才出門去見孫志軍。

  李阿姨看她要出門,連忙問:「要不要讓司機送一下?」

  「不用,我去替平平買點東西。搭地鐵挺快的。」

  李阿姨聽她這樣說,又追出來給她一個信封:「小晟交代過的,說給平平買東西的時候不要省著,用他的卡。」

  那天出院後,聶宇晟心細,想著雖然母子倆都住在了家裡,但談靜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她很多個人用品都沒有,於是想給談靜一張附卡,又怕她不要,所以就交給李阿姨了,讓她看機會給談靜。李阿姨是個機靈人,怕談靜真的不要,於是追出來把信封塞在她手裡,又強調一句:「一分錢一分貨,給孩子買東西,價錢貴的總是品質好些。」

  談靜知道這是聶宇晟的意思,但她當著李阿姨,也不好說什麼,接過卡就裝在包裡,反正也不打算用。她跟李阿姨說:「要是平平醒了問我,就說我上街去給他買衣服了,一會兒就回來。」

  「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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