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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由於大雨,路面上的雨水增加了車輪的阻力,能見度也很低,30多公里的路程汽車行駛了近一個小時才到古城北環路。

  一上北環路,芮小丹的目光就開始透過不斷擺動著雨刷的擋風玻璃向路邊搜索。她終於看見一個站在路邊打著雨傘的模糊人影,她的心驟然狂跳起來,距離越來越近,她也看得越來越清,站在雨中的那個人正是丁元英。

  她加大油門向丁元英沖去,接著是一個急刹車,接著從車上跳下來,接著是不顧一切地向丁元英跑過去,緊緊地將他抱住。

  丁元英一隻手舉著雨傘,一隻手愛撫地放到芮小丹頭上。芮小丹把他手裡的雨傘抓過來就扔掉了,好讓他能用兩隻手將自己緊緊地攬入懷中。

  這一刻,芮小丹的心被一種巨大的幸福充盈著,仿佛天地之間什麼都不存在了,緊貼著丁元英濕淋淋的身體,她不由自主地失聲哭了,所有的幸福、快樂、委屈,在這一刻都找到了接納的地方。

  急馳而過的汽車濺起的雨水濺在他們早已被淋透了的身上,誰也沒有留意。芮小丹把頭埋在他懷裡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壓抑地說:「我剛才擊斃了一個逃犯。」

  丁元英心裡一顫,這一顫裡並不是心與心的理解,也不是男人與女人的感動,而是一種來自本能的不自覺的尊敬。當死亡、再生、刑罰、人道……交織在一起的時候,當這種複雜而殘酷的感覺在同一時刻覆蓋一個女人的時候,這個女人既沒有親歷死亡的恐懼也沒有成就英雄的豪邁,只有愛,只有對生命的敬畏。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手抱住她的身子一手撫摸著她的頭髮,而愛撫和沉默勝過了所有的語言。

  芮小丹沉醉了,在沉醉中她沉醉地說:「千言萬語,趕快匯成一句話給我聽。」

  丁元英說:「好好幹活兒。」

  芮小丹一愣,馬上明白了,羞澀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說:「流氓!」然後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輕地說:「走,回家。」

  他們走到汽車旁邊,芮小丹將丁元英推進副駕駛的座位,關上車門,然後她發動汽車朝玫瑰園社區急馳而去。

  停好車,芮小丹拉著丁元英的手疾步進了院子,打開房門後順勢用腳將門關上。

  兩個人沉醉在了長長的一吻裡面,接著,芮小丹拉上所有的窗簾,又三下兩下剝光了丁元英身上的濕衣服,一件一件扔到地板上,將他裹進被窩裡。丁元英被大雨凍得冰涼的身體頓時感到了一種帶有女性氣息的溫暖。

  芮小丹到浴室用熱水驅走了身體的寒冷,穿著那件絲綢睡衣坐到床邊,順手擰亮了床頭的檯燈,這時她才注意到丁元英的頭髮還是濕的,就拿了一條毛巾給他擦頭髮。

  丁元英拉開芮小丹睡衣的腰帶,睡衣敞開了,芮小丹豐滿的乳房在柔和的燈光下隨著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著,散發出不可抗拒的誘惑力。他猛地抱住她,粗暴地將她壓在身下。

  靈與肉在這一刻交融了……

  風暴般的激情在筋疲力盡之後漸漸平息,芮小丹白皙的臉上泛著紅暈,更增添幾分嬌豔之色,她伏在丁元英身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幸福地說:「真想在這一刻,上帝把我們塑成一座雕像。」

  丁元英說:「那槍沒響是老天給我機會,免了我負疚一輩子的苦。」

  芮小丹陶醉地說:「那還不如讓那一槍響了,我就在你心裡永恆了。」

  丁元英說:「衣服都濕透了,你去我那兒拿幾件衣服,都在床頭櫃裡。」

  芮小丹起身從衣櫃裡找自己的衣服,穿好衣服將一件女式睡袍放到床上說:「你要在屋裡走走就裹上這個,別凍著。我得先回隊裡,下了班我去給你拿衣服。」

  丁元英看了一眼睡袍往被子裡縮了一下,那神態分明是說:成何體統。

  芮小丹又拿出兩本大影集和一個檔案夾放到丁元英枕頭邊,吻了一下他的臉說:「在家沒事就看這個吧,我的情況都在裡面,以後不許說你不瞭解我。乖乖呆著,晚上我帶你去逛小吃街。」說完,她拿上丁元英的房門鑰匙匆匆關上門出去了。

  丁元英倚在床頭上打開檔案夾,裡面全都是各種證書和契約之類的檔,有警官大學的畢業證、律師執業資格證、警官授銜證、二等功嘉獎證、警官大學擒拿散打比賽女子組第三名證書、全省公安系統手槍射擊比賽女子組第一名證書、四級英語證書、護照、德國永久居留簽證、德語學時證書、街舞培訓班結業證等等。

  檔案夾裡有幾份空白的德國留學申請表和兩份合同,合同文件一份是維納斯酒店的股份協議書,一份是最近的嘉禾園社區的租房協議書。

  芮小丹與歐陽雪的維納斯酒店股份協議書簽訂時間是1989年4月,簽約地點是北京中國警官大學女生宿舍,這就是說芮小丹早在上大學期間就已經投資維納斯酒店了。協定顯示芮小丹和歐陽雪各持有維納斯酒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芮小丹不參與經營管理,歐陽雪以酒店利潤的20%為動態酬金負責經營管理。協定顯示的芮小丹一方的資金來源,是玫瑰園社區這套別墅的房屋抵押貸款。

  這些證書和契約使丁元英對芮小丹有了一些更直觀的瞭解,從中能看出她的勤奮、好學和超出一般女人的膽氣。但是那張街舞培訓班結業證讓他有些困惑,他想像不出一個工作學習都非常緊張的女刑警怎麼會有時間和興趣去學跳街舞,他更想像不出以芮小丹的風度、氣質在跳街舞時會是什麼樣子。

  看完證書和契約,他把這些東西收進檔案夾放到一邊,翻開影集看芮小丹的照片,有她小時候在老房子照的,有在法蘭克福上小學照的,有在古城上高中照的,也有在警官大學訓練場照的,其中更多的照片是參加工作以後照的,這些照片也像一個小檔案,記錄了她的成長歷程、親人和社會關係。

  影集裡有一張5吋的照片引起了丁元英的興趣,那是芮小丹牽著一條兇悍的大狼狗在一個山峰上拍的,山上的風很大,吹著她的長髮和風衣,四周是群山和被山風吹動的樹木,天上翻滾著陰沉的黑雲,芮小丹憂鬱而期待地凝望著遠方,大狼狗張著嘴、伸著舌頭、露出鋒利的牙齒,一副兇悍而又乖乖的樣子蹲在她身旁警覺地注視著前方。

  丁元英想:這是一條警犬。他雖然不懂攝影,但是單憑感覺他就很喜歡這張照片,那是一種天使的美麗與狼狗的兇悍不對稱地渾然一體的意境,讓人心動。

  古城刑警隊的一號主審訊室裡周偉、趙國強正在審訊王明陽,二號、三號的小審訊室同時在審訊其他兩名「馬王黑惡集團案」成員。隊長和其他幾個刑警在一號審訊室隔壁的機房裡通過監視器的畫面觀察審訊室裡的情況。

  芮小丹走進機房,在別人的後面找了把椅子坐下,仔細地審視著這個被稱為「冷血諸葛」的二號人物。王明陽比他的實際年齡顯得年輕,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白淨、消瘦的臉上神色鎮靜、冷漠,絲毫沒有一般犯人臉上的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只看他文質彬彬的外表,很難與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聯繫起來。他渾身的衣服還是濕的,地上淌了一片水跡。

  王明陽一直沉默著,始終不說一句話。

  周偉用威懾的目光盯著王明陽,說:「不說話是沒有用的,你那些事我們都掌握,現在就看你的態度,你是有文化的人,政策就不用我跟你多講了。」

  趙國強說:「王明陽,你現在惟一的出路就是老老實實地交代自己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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