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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戴夢岩說:「那到底能不能簽?」

  葉子農說:「決定權在你,我不是你。如果是我就不簽。」

  戴夢岩說:「這就對了嘛。什麼慎重考慮,就是怕擔責任。你有點擔當可以嗎?」然後她又拿起《革命先行者》劇本,說,「你覺得,我怎麼才能演好宋慶齡呢?」

  葉子農說:「不知道,知道了我就吃導演這碗飯了。」

  戴夢岩拿起劇本意見說:「你這個意見就挺專業的。」

  葉子農說:「判斷主題思想是政治範疇,表演是藝術範疇,兩碼事。」

  戴夢岩說:「你從觀眾的角度看。」

  葉子農笑笑說:「我還有別的角度可以竄來竄去嗎?」

  戴夢岩說:「那就說,有什麼說什麼。」

  葉子農想了想,說:「我看過你的片子,商業片居多,表演比較港味兒,不是香港話的港味兒,是表演風格的港味兒,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只是一種感覺。演商業片沒問題,可能就該要那個勁兒,但是演宋慶齡可能就不一定恰當了。也許,我是說也許,你演宋慶齡如果克服了港味兒,或許你就成功一半了。」

  戴夢岩說:「你不用可能也許的,你說得對。還有呢?」

  葉子農說:「劇本裡宋慶齡的臺詞以『對了』或『哦,對了』引出下文的方式大概出現過4次,這種略顯市井的語式可能不適合宋慶齡的語言,她所處的位置和環境對她的舉止言談應該是有要求的。當然,這只是瑕疵,不顛覆整體人物。」

  戴夢岩沉思了片刻,把劇本、合同、意見都收進包裡,說:「準備一下,跟我出去。」

  葉子農問:「去哪兒?」

  戴夢岩說:「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葉子農穿上外衣,拿上煙換上鞋,跟戴夢岩出門了。

  天色已是傍晚,外面已呈現出燈火的世界。出了公寓,上車,戴夢岩打開天窗,拉出煙灰盒,意思是葉子農可以抽煙,然後自己系好安全帶,駕車上路了。

  葉子農不知道要帶他去哪裡,也不便再問,就獨自抽煙。

  戴夢岩一邊開車,問道:「不找死,不找活,是你說的吧?」

  葉子農說:「是。怎麼了?」

  戴夢岩說:「8月底你跟我一起回香港,再從香港到北京,要一路招搖。我這個婆還有點用,只有我是婆,我不是漢奸婆了才對你有正名作用。到了北京我就忙著拍戲了,這是自然發生的,沒有刻意,是平常過日子吧?」

  葉子農說:「是。要是再回巴黎就是找死,咱誰也不是非跟活過不去。」

  戴夢岩說:「你在北京的房子已經拆了吧?就是沒拆你也不能住了,你住那破屋,我這個婆就是假的,那你就是讓我出醜呢,也別談什麼正名作用了。就算我給你放生了,你也是戴夢岩放生的,太寒酸了,人家笑話夢姐。」

  葉子農笑著說:「行,在首長的親切關懷下,我到了北京就奔小康。」

  戴夢岩說:「那還來得及嗎?明天我跟梁哥談本子,讓公司幫你奔吧。」

  葉子農說:「那可得請梁哥悠著點,檯子碼太高我夠不著,別讓我踮著腳尖夾菜。」

  戴夢岩說:「不用你的錢,你只要同意就可以了,檯子碼多高不關你的事。」

  葉子農說:「你要這樣,我就不能接受了。」

  戴夢岩說:「接不接受,等你活著到北京再說吧。不管你能不能活著到北京,我都要提前安排好,有沒有造化住那是你的事,看你命了。如果你活著到北京,一切都好說。如果你沒了,給你買個宮殿你也帶不走,還是我的。這就是個虛名,你不至於連這點虛名都不捨得給我吧?我沒你那麼大度,我在乎那些人的嘴,我要讓他們統統把嘴閉上。」

  葉子農在看劇本期間就考慮過這些問題,知道戴夢岩大概會是什麼態度,但是當戴夢岩需要他正式表態的時候,他還是又過了一遍腦子,審視這件事的性質、分寸,以及他如果活著到北京,他對這件事的後續處理能力。北京的拆遷房是早晚的事,棲身不是問題。柏林的房子處理之後,加上在紐約拿喬治的那筆錢,即使戴夢岩給他買比較貴的房子,後續處理房子的絕對損失也在可控之內。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處理好眼前的事,希望戴夢岩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都有一個平穩過渡。至於更遠的,正如戴夢岩所說:還是等活著到北京再說吧。

  他沉思了一會兒,說:「你要不嫌折騰,就隨你。」

  汽車拐了幾條街,沿著塞納河走了一段,在一家日本餐館門前停下,餐館掛著十幾隻紅燈籠把門前映紅了一片,札幌拉麵的招牌格外醒目。

  戴夢岩把車熄了火,拔出鑰匙,說:「你看本子有功勞,我要犒賞你。」

  葉子農說:「外行人外行地瞅一眼,這算啥功勞?就算犒賞,你也該犒賞點斯文的。」

  戴夢岩正要下車,回頭看了葉子農一眼,問:「你斯文嗎?」

  葉子農說:「我不斯文也得裝啊,我怕你受折磨。」

  戴夢岩說:「准許你吃面發出聲音,這算不算犒賞?」

  葉子農這才明白,嘿嘿一笑說:「豈止算哪,這犒賞大大的!」

  這是一家高檔日本餐館,主餐廳有20多張桌子,坐式就餐。縱深處是一道走廊,走廊兩側是幾個包間。穿著木屐和服的女招待帶領他們到一個空包間,打開日式的拉門,房間裡是日本傳統的跪坐式榻榻米餐桌,客人席地而坐,很適合情侶相會或摯友小酌。上過小毛巾和茶,戴夢岩點菜,辣汁三文魚、牛柳壽司、日式火鍋……點了一通,主食自然是給葉子農要了札幌拉麵,她給自己要了茶碗蒸、茶泡飯。

  酒、菜陸續上來,兩人一邊品菜,一邊聊。

  戴夢岩說:「你好像沒什麼朋友。」

  葉子農說:「我嘴臭,不招人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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