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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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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1 葉子農在有心無心地看書。 說有心,因為看書、思考就是他的生活方式,是生活,就像抽煙喝茶一樣平常,與工作無關,與生存、事業、成就……統統無關,沒有任何功利的成分,僅僅是生活方式。生活中有人嗜煙,有人嗜酒,有人嗜棋……而他則嗜好認識社會結構的因果真相。他從一開始的要弄清楚父母的信仰是什麼,逐漸由慣性到習性,逐漸演變成一種生活方式。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尊卑貴賤,只有查不完的資料,解不完的題。 說無心,因為他與沃爾斯見面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了,從時間推算他覺得就在這幾天該發生點什麼了,一定會的。他在等,等那個每個下一秒都有可能響起的門鈴聲,這使他看書時總是不能完全集中精力,總要分出一條神經留意門鈴,這很煩人,讓人難得清靜。葉子農清靜慣了,不是那種生活在繁雜事務中的人,喜歡有事說事、沒事待著,不喜歡總被個事牽扯著,不管是福是禍,早點了了該幹什麼幹什麼了。 窗外冰天雪地,而葉子農的臥室裡卻溫暖如春,床上擺滿了書。 葉子農很少在書桌上看書,習慣搬個小凳子坐在床邊看書,因為書桌的面積太小,不夠他鋪張的。他每次看書都是從一本書開始,然後查資料、查詞典,床上的書就在不知不覺中越擺越多,特別是工具書,有哲學、邏輯學、政治學、經濟學,甚至有醫學、人口學,而這些工具書又分中文版、英文版、德文版,通常為了弄清一個概念就要花費很大精力,不但要分析和比較各種版本的解釋,更要出離字面去理解概念的本質。 床沿放著一個筆記本,筆記本上貼著一大一小兩個標籤,左上角的小標籤寫著「人性與社會」,是這個筆記本的類別。中間的大標籤上有三行字,第一行是:人性與人的社會性的區別。第二行是:人性在經濟規律中的作用。第三行是:人性與制度設置原理的關係。這三行字是「人性與社會」這個大類別下的關注重點,即研究方向。 將近傍晚的時候,葉子農看書看累了,眼睛酸脹,就去喝茶休息一下,也就在這時那個讓他一直留意的門鈴終於響了。 葉子農拿起話筒用德語問:「誰呀?」 來人卻講的是普通話:「請問是葉子農嗎?」 葉子農回答:「是。」 來人說:「我們是中國大使館的,請你下來一下好嗎?帶上護照。」 葉子農說:「稍等。」 葉子農穿上棉衣帶上護照下樓,樓下門口站著兩個中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其中一個出示了使館人員的工作證件,也看了葉子農的證件。 確認身份後,這位使館工作人員拿出一張傳真件,說:「我們受中國警方委託,向你送達紅川公安局的刑事傳喚書,傳喚書的傳真件經中國大使館認證,與傳喚書原件具有同等法律效力,請你自接到刑事傳喚書15日內回國接受警方訊問,你聽明白了嗎?」 葉子農說:「聽明白了。」 使館人員遞上筆和刑事傳喚書,說:「請你簽收。」 葉子農簽收之後,這位使館工作人員又拿出一張便條,說:「這上面有3個電話,如果你確定了回國航班希望你能事先通報一下,便於聯繫。」 葉子農接過電話便條說:「可以。」 兩個中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走後,葉子農回到屋裡,繼續喝茶。 葉子農在想:這個刑事傳喚可能是獨立的,也可能是跟「部長事件」有關聯的。趕在這個時間點上,做有聯繫的觀想不為過分。也許那個「進一步表達誠意」已經發生了,只是由於管道關係他還不知道。但本質上,兩者有沒有關聯都不影響最終的結果。 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 葉子農的門鈴平時是很少響的,除了送洗衣服、訂外賣、訂機票之類的,他幾乎不與人接觸。是德國NRG民主聯盟的人嗎?如果刑事傳喚與「部長事件」有關聯,那就肯定不是NRG聯盟的人,因為如果NRG聯盟公佈了葉子農就任德國NRG聯盟政治部部長,是不會事先通知他的,也不會事後告知,只要不見面、不明確,就可以當同意理解。只要一分鐘不澄清,這一分鐘就可以被當做「推定當事人同意」來使用。 葉子農再次拿起話筒用德語問:「誰呀?」 來人講的仍然是普通話:「我,戴夢岩。」 葉子農一下子就緊張了,這是他沒想到的,也是在這個敏感時間他不願意看到的。他絲毫沒有猶豫,以命令的口吻說:「趕快離開這裡,馬上。記得那個日本拉麵館嗎?到麵館要個單間等我,見了面再解釋,注意身後有沒有記者跟蹤。」 戴夢岩顯然有點蒙,遲疑了一下說:「我記不得那家餐廳了。」 葉子農說:「打車到聖保羅大教堂,那是個地標建築,往東500米就看到了。」 戴夢岩說:「知道了。」 葉子農放下話筒,到窗前往外面觀察了一會兒,至少以他普通人的觀察能力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他很清楚,如果刑事傳喚與「部長事件」已經成為有關聯的新聞出現了,他就一定已經是被媒體關注的新聞人物了。如果沒有記者跟蹤,就說明刑事傳喚或「部長事件」還沒成為新聞出現,或者刑事傳喚根本就是孤立事件,不會上新聞……到了這種時候,他已經無所謂怕不怕記者了,他是怕給戴夢岩惹上麻煩。 他穿上棉衣,帶上煙和打火機就出去了,開車往日本拉麵館相反的方向走,七拐八拐繞了好大個圈子,一路都在留意後面有沒有跟蹤。跟蹤與反跟蹤是一項很專業的技能,葉子農自然不懂,只是憑直覺和電影裡看來的那點東西防範一下。大約轉了十幾分鐘,直到他確信沒有記者跟蹤了,他才駛向那家日本拉麵館。 到了餐館停好車,他進去問了一下服務員,來到戴夢岩所在的那個單間,餐桌上擺著幾個小菜和酒水,戴夢岩的大衣搭在旁邊椅子上。 戴夢岩等葉子農脫了棉衣坐下,問:「出什麼事了?」 葉子農習慣地點上一支煙,把刑事傳喚書遞給戴夢岩。 戴夢岩看完刑事傳喚書,說:「到底還是出事了……你打算怎麼辦?」 葉子農說:「打算什麼,公民還可以不遵守法律嗎?」 戴夢岩回答:「不可以。」 葉子農說:「這不得了。」 戴夢岩問:「我能做點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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