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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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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農驚詫地幹張嘴說不出話,傻愣了半天才說:「我的天哪,那亡國的仇恨都不算什麼了?如果這不是一場民族解放戰爭,您為一個姑娘就能殺那麼多無關的人?」 剛才看劇本被擋了,現在排戲又被數落,戴夢岩很不高興,說:「這是劇情需要,劇本就是這麼寫的。你這人怎麼這麼不上道啊,你能不能偶爾也吐顆象牙?」 葉子農說:「這太難為狗了,狗能做到的極限就是閉上嘴,什麼牙都不吐。」雖然戴夢岩的語言有些過分,但是葉子農並沒有在意,笑了笑回廚房了。 就在葉子農等水燒開準備沖咖啡的時候,門鈴響了。 葉子農放下水壺,走到門口拿起話筒用德語問:「誰呀?」 對方用英語回答:「是葉子農先生嗎?我是普林斯,是美國迪拉諾公司總裁喬治先生的特派代表,專程從紐約來找您。」 葉子農摁了一下開門鍵,掛上話筒,快速把戴夢岩的旅行包、挎包、茶色鏡和那堆新衣服收拾到臥室,不悅地嘟囔了一句:「都他媽挺有身份的,都他媽不打招呼就來。」 戴夢岩還在床上,說:「預約就沒的見了,你早跑了。」 聽著上樓的腳步越來越近了,葉子農說:「你回避一下。」說著關上臥室的門。 這時普林斯已經敲門了。葉子農開門迎客,用英語說:「請進。」 普林斯40多歲,中等身材,戴著眼鏡,穿一套挺括的淺色西服,髮型、著裝收拾得一絲不苟,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不得體的地方。他對葉子農簡陋的房間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意外或不適應,顯然對葉子農的情況已經非常瞭解。他那身挺括的西服本應屬於寬大的沙發來接待的,真的不適合那只矮小的塑膠凳子,而普林斯還是若無其事地坐下了。 普林斯從公事包裡取出一份英文信函遞上,說:「作為總裁先生的特派代表,我榮幸地通知您,喬治先生以迪拉諾公司總裁及他個人的名義誠摯邀請您來紐約做私人訪問,這是總裁先生親筆簽字的邀請信。」 葉子農接過邀請信來看。 普林斯等葉子農看完了,說:「來之前我拜訪過布蘭迪,也請教過中國問題專家,您知道這是正常工作程式。布蘭迪告訴我,您的回答會是三個非常,非常榮幸,非常感謝,非常抱歉。他說您是個自由懶散的人,不喜歡多事。」 葉子農把邀請信還給普林斯,說:「布蘭迪抬舉我了,我這種小螞蟻敢用這三個非常就是笑話。咱都別端著客套了,有什麼是什麼。總裁的餐桌不是我能湊的地方,踮著腳尖夾菜我得累死。我這人嘴臭,也沒教養,到哪兒都不招人待見,我不自在,人家也不自在。我就想在這個小窩裡爬來爬去過我的日子,不招事不惹麻煩,簡簡單單的。我說的都是實實在在掏心窩子的話,這事就過去了,讓您受累了。您要是肯賞光呢,晚上我請您吃頓飯,一頓飯真的不成敬意,可我對客人的尊敬方式就是吃飯。」 普林斯說:「被您拒絕,對總裁先生至少不是一件體面的事,但是對於您,拒絕一個有聲望的人就完全不同了,不管您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普林斯顯然對葉子農的「實實在在」和「掏心窩子」並不在意。 葉子農說:「小人物難當啊,一沾上大人物就怎麼都不是了,您體諒點吧。」 普林斯說:「中國人的含蓄我懂,我明天就回去,過段時間再來。我們有充分的時間表達誠意,兩次不行三次,三次不行四次。喬治先生非常欣賞有見解的人,中國歷史上有三顧茅廬的典故,我相信總裁三請先生也將是一段佳話。」 普林斯用「三顧茅廬」告訴葉子農,你將被一次一次架到高處,直到你的自知之明讓你挺不住。誰都不能否認這是誠意,而誰都知道這幾乎是最文明的綁架。葉子農有些慍怒,克制了片刻還是罵了一句:「你真他媽……專業。」最後一刻他還是把「混蛋」改了。 普林斯的態度始終和藹可親,像交往很久的老朋友,他微笑著說:「是混蛋。您想罵就罵出來吧,我能理解。」 葉子農想了一下,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煙點上,說:「您別兩次三次了,我去。你把簽證手續留下,到了紐約我跟你聯繫。我自己安排食宿,所有的費用我自己出,我就待在旅館裡等接見,見完了我就走。」 普林斯說:「這個我無權答覆您,我需要請示。總裁作為邀請人,是要對您在紐約期間的行為和安全承擔責任的。您是總裁邀請的客人,不是一般商務訪問,坦率地說接待您的規格不取決於您,是要符合總裁邀請的規格。」 葉子農說:「總裁什麼規格那是他的事,您不讓我兩腳著地我是不幹的,給你弄根繩子吊起來你幹嗎?如果連這點尊重都沒有,那就不要談了。」 普林斯想了想,說:「我明天給您答覆。」他把辦理簽證需要的檔放到茶几上,有些歉意地解釋道:「您知道,我不是信使,不是來回傳個話就可以了事的,我也不希望在我的工作裡有讓人失望的記錄,這對我個人很重要。」 葉子農問:「那晚飯您還賞不賞光了?」 普林斯起身說:「我就不打擾了,非常感謝您的合作!」 普林斯與葉子農握握手,告辭了。 戴夢岩等普林斯的腳步遠了,從臥室裡出來問:「布蘭迪來過?找你幹什麼?」 葉子農把簽證資料收到電腦桌上,說:「他想搞個片子,談不攏,走了。」 戴夢岩說:「可這個人又來了。這人怎麼這樣?人家不願意就算了嘛,綁架呢!」她在指責普林斯的時候,完全忽略了她對葉子農也是這樣的。人大多都是這樣的,即使是同樣的錯誤,在指責別人的時候通常是不包括自己的。 葉子農說:「這是他的工作,給你擱那位置你也那樣。」說著他去了廚房,那壺水的溫度已經不能沖咖啡了,他再把水燒開一次。 戴夢岩跟到廚房問:「會有麻煩嗎?」 葉子農說:「難說。當下是雅興,之後還會不會是雅興呢?你不能預設人家惡意,人家也不會是為了不愉快去邀請你,可不管談什麼,落筆總得在片子上,不然瞎折騰什麼?如果真推到了必須不愉快的死角,那就只能不愉快了。」 戴夢岩問:「什麼片子呀?」 葉子農說:「政論片,跟你說你也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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