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他來了,請閉眼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還有。

  擦肩而過的路人、把守他們社區的保安、送快遞的小夥子,甚至多次大規模搜捕行動中,從各區抽調的數量龐大的民警……他都可以輕易偽裝其中。

  他真的一直就在他們身邊。只是人海茫茫,即使是薄靳言,想找出他也難如登天。

  如果她現在能把他的真實相貌,告訴其他人該多好?安岩可以調集整個大陸、香港、美國的監控錄影,必然能發現他的出入軌跡。他再擅長潛伏偽裝,也不可能一直用假面目示人,不可能逃出升天。

  可是現在……

  「OK,餓了嗎?」他嗓音和煦的打斷她的思緒,「讓女士餓著肚子交談可不是好習慣。我們邊吃邊聊,好嗎?」

  簡瑤沒出聲。

  她想起數天前,薄靳言問李熏然,謝晗為什麼一直沒殺他。李熏然是怎麼回答的?

  「事事跟他對著幹,不讓他從我身上得到一點快樂。」

  「不吃飯、不說話,任他折磨,任他怒駡嬉笑,只當他不存在。」

  還有薄靳言當時的評價:「辦法是蠢了點,不過也算有用。」

  靜默片刻,她抬起頭望著他,終於第一次對他有了回應:「好,我也餓了。」

  謝晗倏的露出笑容,盯著她的雙眼,也顯得越發幽沉愉悅。

  「真是一位……」他緩緩的說,「有勇氣的小姐。」

  燈光熾亮,旁邊的組合音響,正播放著柔和的小夜曲。而整個倉庫沒有一扇窗,看不到外頭的光線,聽不到一點別的聲音,完全是個封閉的、屬於他的光影世界。

  簡瑤坐在沙發裡,手腳戴著鐐銬。脖子上被系了一條長長的鎖鏈,宛如動物般被對待。鏈子那一頭,被謝晗隨手掛在身後的衣帽架上。而他正挽起襯衣袖子,將一個擺滿食物的小推櫃,移到餐桌旁。

  紅酒、燭光、牛排、沙拉、芝士甜點……他把盤子一樣樣擺上來,又替簡瑤鋪好餐巾、擺好刀叉。簡瑤有些僵硬的坐在原地,望著他專注悠閒的側臉,靜默不語。

  就這樣下去。安靜,但是順從,不觸怒他,不表露出任何情緒。

  因為薄靳言分析過,他對男人的情感,是征服和掠奪。所以李熏然的倔強反抗,雖然遭致更殘忍的虐待,但因為沒有被「征服」,所以保住了性命。

  女人則不同,複製李熏然的做法只會適得其反。雖然此刻他看起來溫柔平靜,內心卻藏著深深的憎恨,他恨每一個女人。任何反抗,都會激起他心中那強烈的殺戮欲望。那樣他甚至都不會有耐心享受折磨她的過程,不會等到與薄靳言下一輪對決時,再丟出她的新鮮屍體給予最沉重的打擊只要觸怒了他,他隨時可能把她毀掉。

  所以,她一定要忍。

  只是,他此刻越優雅紳士,越令簡瑤預感到,等待她的,即將是比以往受害者更殘酷的虐待折磨。因為她是薄靳言的女人,在他心裡,大概就像一道大餐,要徐徐品味。

  可她只能承受,並且要承受盡可能的久。

  薄靳言找到她之前,她一定要活著。哪怕被折磨得人如枯槁九死一生,她也要活著回到他身邊,回到所有人身邊。

  如果她真的死了……

  薄靳言就只剩一個人。

  他那樣的人,就只剩下一個,會怎麼度過餘生?他不會忘記她,他不會對任何人再提及她。他還會像曾經那樣孤獨,沒有人佔據他的人生,也沒有人陪伴他一生。

  她怎麼可以讓這樣的事發生?

  她最愛的男人,她唯一的愛人,他們怎麼可以失去彼此啊!

  這些念頭閃過腦海,簡瑤的心忽然就堅定下來。某種牢固的力量,仿佛拴住了她原本徐徐下落、埋入絕望和驚懼裡的心。

  她靜靜的望著謝晗,而他已經準備好食物,在她對面坐下,動作優雅的舉起了紅酒杯。

  簡瑤靜了一瞬,伸手端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送到唇邊,輕抿一口。透過晶瑩的酒杯,她看到對面的謝晗,神色若有所思。

  這頓飯吃的安靜和緩慢。謝晗的話語並不多,只偶爾向她介紹某道菜色,是某某酒店行政總廚的手筆。而簡瑤只微微點頭,簡短回應。

  這份沉靜,令謝晗看她的目光越發意味不明,甚至中途會放下刀叉,直接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幾分鐘不說話。

  簡瑤被他凝視得有些心驚,但只低頭繼續吃,當他不存在。

  終於,這頓難熬的大餐吃完了。

  謝晗站起來,繞過餐桌,走到她面前。頎長的身形、輕盈的步伐,卻只令簡瑤手心開始冒汗。她眼觀鼻鼻觀心,靜坐不動。

  他卻走到她跟前,蹲了下來,兩道清亮的目光,停在她臉上。

  簡瑤避不過了,側轉頭,與他對視著。

  隔近了看,這張臉在燈下顯得越發清秀白皙。

  兩人沉默對視了不知多久,簡瑤的心跳已經開始不穩。

  他卻忽的笑了,伸手拉開餐桌下方的抽屜,拿出一支灌有液體的注射器,再轉頭看著她。簡瑤的心倏的徹底冰涼,一隻手腕已經被他拿了起來。

  男人的手指冰涼無比,他低頭望著她纖細的青色血管,將針頭紮了進去,緩緩推入。

  「我們,開始狂歡吧。」

  §第71章

  簡瑤想,她明白了謝晗的秘密。

  為什麼他可以用心理術控制那麼多人?其實根本就是利用藥物,令人產生幻覺、令人精神恍惚、反應遲緩。

  此刻,她就躺在牢房裡那張冷硬的小床上,頭頂是一盞熾亮的燈光。除此之外,整個倉庫的燈都被他關閉了。她躺在這裡,就像躺在一個孤島上。而他站在黑暗中不知何處,嘴裡輕輕的哼著歌,仿佛這個世界的主宰。

  她的心跳很快,神經也一跳一跳。這是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然後她的視線就開始變得模糊,耳朵裡也嗡嗡的響。她想撐著床坐起來,手卻一滑,竟摸了個空。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浮現很多白色的虛影。原本清晰的記憶和意識,一時仿佛也找不到了,她到底在哪裡?

  「Jenny,Jenny」有人在什麼地方輕喚她的名字,簡瑤掙扎抬頭,卻只見人影一閃而過。是謝晗?是誰?

  後來她就徹底陷入了迷失。

  全身依然很難受,但視野和聽覺卻重新變得清晰。她松了口氣,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遙遠而熟悉的房間樣式老舊的組合櫃、二十幾寸的彩電、紅絨沙發。

  這是……祖父祖母的家。

  他們不是跟父親一起死了嗎?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男人,背對著她,坐在沙發上。他光裸著背,背上全是一道道整齊的傷痕。

  「靳言!」她走過去,摟住了他的腰,「你怎麼在這裡?」

  薄靳言緩緩倒在她懷裡,俊容冰冷,雙目緊閉,毫無氣息。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