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如果蝸牛有愛情 | 上頁 下頁
六四


  局長笑答:「許詡和姚檬是我們局專門引進的人才,為此我還請他們院主任吃了飯。你把人要走了,我的隊伍可就不齊了。」

  劉廳:「老同學,我這也是從大局考慮。我手下也有個研究犯罪心理的高材生,叫楊清林,還是許詡的師兄。如果許詡過來,我想讓他們倆組建犯罪心理研究室,這對於全省刑偵水準的提高,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我也問過廳長了,他沒意見。」

  局長說:「好吧,我原則上同意。但是刑偵歸季白管,還要看他的意見。」

  季白淡笑答:「劉廳的想法非常有價值。不過許詡性格比較固執,對霖市警隊感情也很深。這樣吧,我一會兒回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劉廳手一揮:「不用你去做工作!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沒準兒人家小姑娘本來願意,被你做完工作,就死活不願意了。」微微一笑:「既然你們倆原則上都同意,那就等許詡的意見吧——我已經派人去做她的工作了。」

  ——

  下午留在省廳食堂吃飯,季白心裡暗暗憋了口氣。

  不希望許詡去省廳,倒不完全是因為私心。客觀的說,許詡實戰經驗太少,過早脫離一線、回到研究工作,對她長遠發展不一定好。

  更何況兩人關係還沒確定。省廳又是什麼地方?彙集了相當數量的剛從警校畢業的毛頭小夥子,狼多肉少。

  剛落座,他在桌下發短信:「任何事等我回來再決定。」

  等了一會兒,許詡沒回。

  不動聲色的放下手機,隨便吃了幾筷子,就聽到對面的劉廳對局長笑語:「兩個人是挺合適的……」

  季白抬眸笑望過去:「什麼合適?」

  局長看一眼季白,對劉廳說:「許詡是很優秀,我們局裡追她的小夥子也有幾個。不過你當領導的,怎麼也摻合年輕人的事?」

  劉廳:「這怎麼能叫摻合?你是沒見過清林,非常善良非常正直的男孩子。他跟許詡三年師兄妹,在警校感情就很好。」說完又笑:「我也跟他說了,俗話說得好,『近水樓臺先得月』,今天他要是動員不了許詡來省廳,將來可別後悔!」

  過了一會兒,季白淡笑站起來:「兩位領導慢慢吃,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劉廳目送他離開,對局長說:「他今天怎麼有點不對?」

  局長笑答:「你那個清林,只怕生不逢時啊。」

  ——

  許詡跟大胡姚檬回到市局後,一直在忙案件後續工作。刑警隊眾人多日不見,分外親熱、彼此關切。當然也有人提前收到風聲——譬如老吳,抬眸打量許詡,見她神色如常,也就笑而不語。

  初夏陽光清透,辦公室裡忙碌而安靜。許詡剛把最後一疊資料整理完,一抬頭,就見桌旁多了個白色清瘦的身影。

  許詡有點驚喜:「師兄。」

  楊清林穿著簡單的白襯衣黑西褲,望著她,短暫的視線凝滯後,笑容溫和:「許詡,好久不見。」

  刑警隊眾人安靜目送兩人並肩離開辦公室,大胡問:「這人是誰?」

  有人答:「省廳來的領導,找許詡談話。」

  大胡站在視窗,看一眼樓下的員警大院,說:「領導談話……怎麼進小樹林了?」

  趙寒偷偷發了條短信:「頭兒,你什麼時候回來?」

  ——

  夕陽斜沉,院子西側是一片稀疏漂亮的樹木,樹木背後,是翠綠的草地。楊清林和許詡在草地坐下,安靜了一會兒。

  「師兄,謝謝你和劉廳的重視。」許詡說,「不過調到省廳的事,我暫時不考慮。請代我向劉廳致歉。我剛到一線,經驗還很不豐富。我希望能沉澱更多東西。否則研究就是無源之水,我沒有信心做好。」

  楊清林望著她嚴肅而白皙的小臉,仿佛還是昔日那個不通世故、我行我素的怪才小師妹。但他一直知道,在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她其實有一顆乾淨而純粹的心。那是旁人無法理解的獨好,一絲絲一點點就沁入他的心頭,經年累月,方知刻骨。

  楊清林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看著腳邊大片新綠柔軟的青草:「去了省廳,也可以參與一線查案,而且督辦的都是大案要案。另外,我也會……盡力給你創造適合你的專業發展和工作環境。」

  許詡靜默片刻,搖頭:「謝謝師兄,但我還是不想去。我現在跟著季白查案,他有非常豐富的刑偵經驗和獨到的分析思路,我還想繼續跟他學,不想中途放棄。」

  楊清林不善言辭,並不代表他的直覺不敏銳。儘管師妹這番話說得平靜自然,不露任何端倪,可他還是莫名的生出一絲隱痛。

  季白,季白,本省神探。傳聞中身世顯赫的京城公子,偏偏做最艱苦的刑偵,出生入死,錚錚鐵血。

  在他停步退縮、想要先做出一番成績的這幾年,是不是已經有更好的男人,打動了她的心?

  楊清林輕聲開口:「好的,我會跟劉廳說,等你覺得一線沉澱得差不多了,隨時歡迎你來省廳。此外……」他轉頭,直視她的眼睛:「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我……這幾年我一直在努力工作,也沒有交女朋友。你是否願意……跟我在一起?

  我的性格可能比較無趣,也不善人際經營,也許我不能給你特別優厚的生活條件。但我會一直奮鬥,我有信心支撐和經營好將來的家庭。我也會盡心盡力的照顧你、愛護你,一直把你……放在首位。」

  許詡心頭微震,靜靜的看著他。

  手機忽然響了,是季白的短信:「任何事等我回來再決定。」

  ——

  季白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星光如碎玉鋪灑在夜色裡,諾大的辦公室安安靜靜,只有一個熟悉的纖細的身影,靜坐桌前。聽到動靜,她抬頭,清黑如水的眼睛,定定的望著他。

  季白也望著她。

  其實他知道她多半不會答應去省廳;也知道她應該不會接受師兄的心意。可他還是破天荒將車開得飛快,一路疾馳回了警局。

  上一次這麼急躁的開車還是什麼時候?十五六歲,跟一幫發小不知天高地厚,深夜繞北京二環飆一圈,拔得頭籌卻覺索然無趣。

  那現在呢?為什麼只是看著她安靜的容顏,胸膛中一顆心就開始慢慢滾燙?

  是因為昨天在她髮際蜻蜓點水的一吻,已經令他怦然情動難以自抑;還是因為按捺太久,在隱約察知她亦願意回應後,就再難甘於沉寂,不願再去想什麼運籌帷幄步步為營?

  近水樓臺先得月,他的樓臺他的月。

  走到她桌邊,腳步一頓:「我有話對你說。」

  許詡靜默片刻:「我也是。」

  ——

  走進季白辦公室,面對面坐下。

  許詡先開口:「我不去省廳,已經跟師兄講清楚了。」

  季白看她一眼,點點頭。

  俊臉沒有笑意,烏黑深邃的雙眼,牢牢鎖定了她。一抬手,拉開抽屜,摸出煙盒火機,偏頭點了一根。

  許詡蹙眉:「為什麼又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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