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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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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點頭。 步千洐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我的人在三十裡外接應,你不會再受苦了。」 破月忽的想起楚餘心,急道:「等等,那蠻軍將領……」 步千洐臉色突變:「噤聲!」 破月呼吸一滯,她也聽到了。馬蹄聲,急促的馬蹄聲,宛如利箭破空,由遠及近。車外風聲大作,似有人踏空而來,雷霆萬鈞。 步千洐一把抽出腰間佩刀,卻聽到車外數聲慘叫,撲通通有人栽落在地。而後車簾一揚,被人從外掀開。 楚餘心神色木然的立在車轅前,日光將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漆黑的眸直直盯著顏破月。 他朝她伸手。那是示意她過去。 步千洐聽聞過蠻人寵姬的流言後,對他已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這人對手。於是他冷冷道:「蠻奴,你想做什麼?你敢不尊國主命令嗎?」 楚餘心沒做聲,他的視線極緩慢的從破月身上移到步千洐臉上。 那眸子一暗,殺意森然。 「不要殺他!」破月看得分明,立刻從步千洐懷中掙脫,撲過去抱住楚餘心的胳膊,「他是……」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楚餘心抬手點中她數道大穴,她的聲音消失在嗓子裡。而後身子一輕,已被楚餘心扛上肩頭。 步千洐心頭一股戾氣上湧,揮刀便攻了上去。 楚余心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只單掌對敵。然步千洐心情激憤,殺意盎然,這刀上的威力又強了幾分,淩厲的攻擊下,楚餘心又扛著一人,倒難以似那日般,瞬間就將他制服。 兩人很快都躍出了馬車,落在地上。然而此處離蠻族大營不遠,很快便有士兵聞訊趕來。楚餘心掌法大開大闔,步千洐竟被他迫得不得不抬掌相接。 這一拼掌力之下,步千洐只覺得自己雄渾的內力一到了他掌裡,竟似無影無蹤了般。隨即只覺一股熱力從掌心襲來,山呼海嘯般直撲心窩。五臟六腑都如同被攪翻,全身脫力,重重向後摔去。 而楚餘心扛著破月,只倒退了兩步,隨即站定,欺身再次攻上! 步千洐痛得難受,亦瞬間冷靜下來。 眼見跑過來的蠻人越來越多,他明白再纏鬥,更無機會救破月。忍著心頭劇慟,只匆匆看一眼伏在他肩頭的破月,一咬牙,縱身向外掠去。迎面幾個蠻族兵襲來,他隨手砍翻幾個,奪了匹馬,策馬跑遠。 楚餘心本欲再追,忽的臉上一陣濕熱,他懵然抬眸,卻見破月狠狠盯著自己,嘴唇上全是鮮血。他立刻停住腳步,扛著破月返回了營帳。 一直走回床邊,他才將破月放下,解開她的穴道。破月剛才為了阻止他殺步千洐,咬破了舌頭,此刻劇痛難當,滿口的血。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破月微微吃痛,不得不張嘴。他往她血淋淋的嘴裡看了一會兒,走到桌邊端來一杯水。 破月接過喝了,用極含糊、緩慢的聲音說:「你不能殺他。他是你兒子,你和朱聰玉的兒子,楚千洐。」 楚餘心靜靜的看著她。 *** 步千洐逃出帳外,又怎麼捨得就此離去?雖然內傷甚重,他也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但今日見到了破月,要他再放手,根本不可能。 以往聽到傳言,他心痛難當,又嫉又恨。他只能對自己說,定要搶她回來,殺掉侮辱過她的人。只是一想到或許已有別的男人佔有了她,他的頭就刺痛難當,心裡晦澀一片。 他已經想辦法接近蠻族大軍多次,也曾在戰場上施展計謀,想要趁那人不備,將破月奪回來。然而那人竟將破月護得密不透風,一個月了,他也無從下手。 今日終於有了機會,今日終於再握住她的手。可那人竟似將月兒看得甚重,不顧王命,追上奪了回去。 一想起那人扛著破月的模樣,他的心就刀割般痛。他怎能、怎能再容忍破月與別的男人共處一個晚上? 想到這裡,他的心居然平靜下來。生死置之度外,計謀無關緊要。他只運功調息了半個時辰,隨即拍乾淨身上的塵土,整理了衣著,重新朝蠻族大營走去。 營門口蠻族兵攔住去路。他拿出流潯官員權杖,厲喝道:「都給我閃開。」 或許流潯人對蠻族威懾甚重,一路士兵看到他的服飾,不是繞道,就是看到權杖後怯懦的離開。他通行無阻,直至中軍帳外,深吸一口氣,掀開帳門走進去。 面前的一幕毫無疑問是刺眼的。破月坐在床上,抬眸望著那人,目光竟透著柔和。而那人靜靜立在身旁,面無表情的抬起大手,摸著破月頭頂。 步千洐心頭刺痛,面上冷笑:「蠻奴,你連國主的命令也不顧了嗎?」 破月看到他,驚喜萬分,站起來沖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身:「阿步,他是你爹啊!」說完一抬手,揭開了步千洐的人皮面具。又鬆開步千洐,走回楚餘心身旁,扯下了他的鬍子。 步千洐原本做好了惡戰的準備,聽得她輕飄飄一句話,宛若驚雷在耳邊炸響。 爹? 他的爹,楚余心? 他艱難的看著那人,那人也望著他。幽暗燭火裡,只見那人相貌英武,如此熟悉而陌生。許多種猜測、許多的疑惑,統統湧上心頭,卻又朦朧不清。他只覺得眼睛和耳朵都有些發燙,那人的身影仿若從他茫然的視線裡極為深刻的凸顯出來,而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又熱又促。 「爹?」他疑惑的開口,看向破月。 然而破月沒能詳細解釋,因為楚餘心忽然動了。高大的身影靈巧如鬼魅,倏然移動,一手提起破月,再飄上前幾步,另一隻手提起步千洐,閃身便出了營帳。 帳外重兵防守,於他卻如入無人之境。只見他足尖幾乎不點地,便似踩在水面浮萍上,頃刻便出了大營,奔進了黑黢黢的密林。 「爹!你要帶我們去哪裡!」破月喊道,因為急速奔跑,周圍淩厲的風聲幾乎要將她的聲音吞沒。 「月兒!這到底為何?」步千洐厲喝道,聽到她叫他爹,步千洐心裡莫名的抽了一下。 「爹這些日子待我很好,如同親生女兒般,阿步,他真是你爹!他被流潯人控制了!」破月喊道。步千洐聽得越來越奇,低頭只見那人神情僵木,看不出半點喜怒。而他思及父親的遭遇,心頭驟然一疼:若真是父親,若真是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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