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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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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下她幾日便離開了我,你創立清心教。她是名女子,養在我身旁,不比跟你入了清心教更好?」 …… 在殷似雪心裡,顏樸淙始終是那個翩翩少年官員,穿著朱紫官袍,少年老成、獨具風流。加之當年殷似雪悔婚在先,所以他的話,殷似雪總是信的。 可如今才知,當年他布下這樣一個局。殷似雪難以置信,卻不能不信。 「雪兒,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飲一杯?」疏淡含笑的聲音傳來。 顏樸淙功力本就與殷似雪不相上下,略遜于燕惜漠。他衛尉府守衛森嚴,來人既能不驚動暗衛,當世也只有數得出的那幾人。所以他立刻猜出。 殷似雪推門進來,卻見顏樸淙一身灰白狐裘靠在榻上,單手托著腮,另一隻手捏著個瓷白酒杯,沖自己笑。 「顏樸淙,我今日是來殺你的。」殷似雪拔出長劍冷冷道。 顏樸淙心頭微驚,不動聲色緩緩笑了:「你若來殺,我心甘情願。」說完竟真的繼續閒適的喝酒,毫無防備。 殷似雪心頭一痛:「你當年為何要騙惜漠,說我已變心,還說我是君和人?叫我們失散多年?你好狠的心!」 她以為他會辯解,沒料他只淡淡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為何?!」 顏朴淙單手撫著額,嘴角彎起:「我不過以為……這樣可以留住你。沒料到你如此偏激,寧願創立清心教,被天下人辱駡,也不願留在我身邊。賠了夫人又折兵,約莫說的便是我罷!」 殷似雪又恨又怒,可她終究與顏樸淙有過一段夫妻情緣,此時見他堂堂衛尉寧願束手就擒,神色落寞,心頭又有些不忍。 「惜漠他沒死。他原本要來殺你的。」殷似雪咬著下唇,抬起劍尖遠遠對準他,「我偷偷點了他的穴道,叫他來晚一步。我不想叫你死在他手上,你便自行了斷吧。」 顏樸淙盯著她緩緩笑了。刹那眸光流轉,俊臉生輝。 「我當日做下如此惡毒之事,早料到有今日之果。也好,勝過我這些年良心譴責。」他站起來,步伐翩翩走到殷似雪面前,右胸對準殷似雪的劍尖。「嗤」一聲,他竟將胸膛往前一送,劍尖透進去寸許。 殷似雪倒吸一口涼氣:「你……」 「這不是雪兒所願嗎?」顏樸淙緩緩後退,將劍尖從胸膛退出來,鮮血汩汩冒出。殷似雪整個人都呆住了:「你、你何苦如此?」 顏朴淙又將左胸對準劍尖,伸手從桌上取了杯酒:「雪兒,我便要死了,你最後陪我飲一杯,可好?」 殷似雪原以為會有場惡戰,全沒料到顏樸淙痛快的承認自己所作所為,甚至甘願受死。她心想,是了,他還是原本的性子,正直、固執、心高氣傲。當年他對我和惜漠做出那樣的事,真的是一時行差踏錯。其實當年,到底是我變心在先。 殷似雪淒然接過他手中酒杯,一飲而盡:「顏郎,你對我的好,我終生都會記住。將來,我也會叫月兒將你當成爹年年供奉。你……放心去罷。」 顏樸淙抬眸,溫和的笑笑,烏黑的眸柔光燦然。 「月兒回來了?」他抬手輕輕格開劍尖,聲音低了幾分,「你女兒,可比你聰明許多。」 殷似雪聽他語氣有異,心神一凜,忽覺全身酥麻脫力,竟半點真氣提不上來。 「你、你……」殷似雪身子一軟,被他攔腰抱住。 他動作溫柔的從她手裡取走長劍,又抬手點了她數道要穴,這才抱起她,放在榻上。殷似雪這才知道中了圈套,怒喝道:「顏樸淙,快放了我,否則惜漠來了,定將你碎屍萬段。」 顏朴淙抬手封住自己傷口要穴,又取了金瘡藥敷上。血流很快止住,他活動了一下右臂,這才在床邊坐下,握住殷似雪的手,柔聲道:「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對,我殺一雙。」 殷似雪咬唇不語,她闖蕩江湖多年,什麼伎倆沒見過?可女人一旦遇到男人,總是會遲鈍幾分。尤其是余情未了的舊情人,難免將自己的魅力想像得多了幾分,將他想像的一往情深。此刻她心裡又悔又惱,咬唇不語。 顏樸淙先喚來暗衛,細細叮囑一番。殷似雪聽他諸般狠毒佈置,越發麵如死灰。顏樸淙交代完畢,擯退暗衛,這才彎眸看著她。 他看著她俏麗如昔的臉龐,曾經令年少的自己如癡如醉的容顏。當日她是那樣絕情、那樣幸福。所以他使盡萬般手段,也要毀掉她的幸福。 他的手輕輕沿著她的臉頰撫摸,只令她微微戰慄。可他的心情居然十分平靜。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另一具更稚嫩、更柔弱,也更頑固的身軀。這令他有些惱怒,他的手指沿著面前極其相似的身體,慢慢下滑,驟然發力。 殷似雪嚶嚀一聲,低喘著氣。而他伏低身子,狠狠咬住她的唇。 *** 步千洐和破月趕到顏府的時候,已是四天后的深夜。 夜色幽冷,朱紅大門緊閉著,空氣中隱隱有血腥味浮動。兩人對望一眼,已知不妙,縱身越過高牆,待看清眼前情狀,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屍身,滿地都是屍身。 從大門到正堂,筆直的小路上,隔著兩三步,便有黑衣暗衛氣絕身亡。血跡在月色下潑灑成幽暗的畫,昭示著曾經發生一場多麼激烈的搏殺。 兩人穿堂過室,搜索每一個房間,只見屍身、兵器、血跡,甚至暗器,卻不見活人。 「爹已經來過了。」破月扯住步千洐衣袖,「他會不會已經走了?」 步千洐搖搖頭,側耳仔細聽了聽,驟然轉頭,看向鬱鬱蔥蔥的花園:「去那邊瞧瞧,當心。」 兩人穿過悠長的林蔭道,到了一片草地前,遠遠便見三個人影坐在月光下,各自隔著幾步的距離,俱是一動不動。方才步千洐聽到的,便是他們發出的微弱呼吸聲。 「爹!娘!」破月看清其中兩人容貌,大驚失色,上前兩步,卻又止住。 顏樸淙,第三個人是顏樸淙,暗沉著眸看著他二人。 步千洐將她一把拉住護在身後,拔出長刀對準顏樸淙,慢慢退到燕惜漠身旁,破月一下子撲倒在他身旁,眼淚流了下來。 原來燕惜漠後背一把長刀透右胸而過,直直將他釘在草地上。而他左膝蓋以下,已是空蕩蕩的,斷口血肉模糊一片。他的臉色格外蒼白,眸光卻在看到破月的一瞬,柔和而明亮:「月兒……爹沒事。別哭。」 「月兒……」微不可聞的聲音。破月抬眸,看向坐在正中的正是殷似雪。比起燕惜漠,她看似並未受傷,只是臉色白得像紙,嘴角一道血漬,雪白的衣襟上星星點點。看到破月,她張嘴正要說話,「哇」一聲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來,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娘!」破月終是不忍,撲過去抱住她的雙腿,「你跟爹,怎麼了?」 殷似雪虛弱的笑了:「你……肯叫我娘了?」 「定是這廝作祟!殺了他!」步千洐心頭劇痛,冷冷望著顏樸淙。只見他跟殷似雪一樣,並未受內傷,但胸襟已是濕黑一片,嘴角鮮血不斷溢出。 「別殺他!」殷似雪有氣無力,露出陰狠的笑容,「他中了你爹……十掌,活不了啦……別一刀殺了他,叫他筋骨脆斷……慢慢痛苦死去……」 「怎麼會這樣?」破月抱住殷似雪,步千洐跪坐在燕惜漠身旁。可後者境況實在太慘,連步千洐都不敢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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