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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嗯。」

  又是靜默。

  他的眉目很平靜,也很柔和,沒有半點波瀾起伏,似朝陽澄湛,也似死水沉靜。

  「對不住。我一走這麼久,皇帝有沒有為難你?」破月柔聲問,心裡滿是愧疚。

  「沒有。皇兄怎麼會為難我。」他幾乎立刻答道。

  「……那就好。」

  片刻後,馬車外傳來人聲。

  「殿下,馬上就到湖蘇城了。」

  「知道了。」慕容湛靜靜答道。

  破月起身:「我先回城中,我是突然出城的,大夥兒估計很憂心。小容,一會兒見。」

  「好。你……留神。」

  「好的。」她掀開車簾躍下,頃刻人已走遠。

  車簾再次被挑起,慕容充探頭進來:「嬸嬸怎麼走了?」

  慕容湛正靜靜望著她半點沒動的那杯茶水,聞言緩緩抬頭。

  「充兒,我與她已和離。今後她不是你嬸嬸,無須再問。」

  慕容充一怔,答道:「是。我知道了。」

  頭頂是明晃晃的日光,腳下是堆積如山的屍首,士兵們宛如川流入海往城門處越聚越多。破月先是快步疾行,到後來越走越快,臨近城門處,已是提氣躍起,左撲右閃頃刻已入了城。

  翻上登城道,迎面便見劉奪魁大大的笑容,他轉身就往城樓跑:「將軍、將軍,她回來了。」

  破月精神一振,三兩步竄上城樓。忽的心底閃過個念頭——原來她行得這麼快,只為早點見到他。

  城樓上一人負手靜立,聽到聲響急急回頭,一看到她,英俊的面容明顯一松。她忽然很想撲進他懷裡,但不等她主動,他已快步搶過來,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城樓上,劉奪魁等人盡皆側目,悄無聲息的紛紛走遠了幾步。

  「敵軍將領抓到了。」破月沖他眨眨眼。

  他微微一笑,似乎並不在意,只抬起有些冰涼的手,摸摸她的臉頰。

  指腹的力道似乎重了一丁點,她有點癢,有點微痛。

  「好在你完好無缺的回來。否則,我只能屠了四千青侖俘虜,方泄心頭之恨。以後不要亂跑。」

  破月一怔,望著他深黑得仿佛無底洞般的眸。

  還是平時開玩笑的語氣,可她怎麼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冷漠?

  就好像如果她出了事,他……真的會屠了四千人。

  她心底失笑——他這種大仁大義的人,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念頭?

  她忽略了心頭的異樣,微笑道:「阿步,小容來了,此刻就在城外。二殿下也來了。」

  步千洐眸中浮現明亮的笑意。

  「傳令!」步千洐提起真氣,洪亮的聲音瞬間響徹城門內外,「開城門,迎接誠王殿下、二殿下!」

  落日金光點綴在滿地屍血上,殘忍、詭異而隆重。

  城門洞開,步千洐、劉奪魁以下,全城守軍、百姓,從城門,一直跪到視野不可及的長街盡頭。

  兩位王爺的親衛,皆是鮮衣怒馬,立於官道兩旁。正中兩騎高大駿馬,於軍隊簇擁下,緩緩朝城門處來。

  距離城門幾步遠,慕容湛勒馬停步,不再上前。慕容充獨自策馬行到城門下,目光緩緩環顧一周。

  「諸位將士請起!」慕容充揚聲道,「諸位擊退數倍敵軍,獲此大捷,著實辛苦了。本王身為全軍統帥,必將上奏父皇,為此役中將士請功!」

  「多謝殿下!」城門內外,歡呼一片。

  慕容充微微一笑,策馬行至步千洐和劉奪魁面前。在他入城之前,已先行派人探明了一切。所以知道,城中真正的指揮,是步千洐。

  「步千洐,此役你居功至偉。本王會向父皇請旨,薦你為安北將軍。」他朗聲道。

  「謝殿下!」步千洐拜倒,神色平靜。他歷經磨難,如今身負絕世武藝,倒不是很在意品級。只是如今國家有難,他下意識不想棄之不管。

  他身後劉奪魁諸將,均齊聲歡呼。破月在他身後,則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安北將軍亦是五品,他恢復了原先的品級。憂的是如今兵荒馬亂,他還是走上了從軍的路,卻不知前途是好是壞。

  慕容充點了點頭,便策馬進了城。

  步千洐和破月抬著頭,望著緩緩驅馬過來那人。許多將士也望著他,望著經過青侖奴戰爭,聲名鵲起的安國將軍、誠王慕容湛。

  卻見他筆直行到城門處,就此停步,翻身下馬。

  他單膝跪下,於眾目睽睽下扶起拜倒在地的步千洐。步千洐反手握住他的胳膊。兩人靜靜凝視片刻,眸中都有了笑意,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在一起。

  ***

  「月兒,你先回去。我與小容說會兒話。」步千洐丟下這句話,便與慕容湛並肩走了。

  月朗星疏,步千洐與慕容沿著城牆緩緩而行。偶有巡邏士兵,撞見兩人,大氣也不敢出,恭敬的避讓。

  「如此說來,那唐卿是個病秧子,卻十分能征善戰?」慕容湛沉吟道。

  步千洐點頭:「是個厲害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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