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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二位請隨小僧來罷。」

  步千洐看他一眼:「祖師爺?」十三點頭。

  步千洐眸光微沉:「君和兵馬大元帥唐忠信是你何人?」

  「家父。」他看著步千洐,頓了頓補充道,「關係不好。」步千洐點點頭,不再問了。

  諾大的練武場上,首先看到的是幾十名俗家弟子,隨著一名武僧,在晨光中勤力操練;場旁數棵參天大樹,看起來皆有百歲以上,將這古刹襯得更加肅穆。

  再往裡走,便經過數間精舍,僧侶們閉目念經、極為虔誠專注;偶爾也見到一群群練功的年輕僧人,招式沉穩、龍行虎步、莊嚴大氣。小和尚帶他們穿過熱鬧的前山,又在山間行了小半日,這才到了後山。

  「苦無大師潛修于此,弟子不便打擾。二位施主自行上山,阿彌陀佛。」小僧乾脆的轉身走了。步千洐和十三沿山路攀岩而上,終於在山頂林中,望見一座僧舍。

  步千洐剛要揚聲報上姓名,卻聽「吱呀」一聲,屋門從裡推開。一個苗條女子走了出來,眯著眼打了個哈欠,不是顏破月是誰?

  「月兒!」步千洐躍過去,破月驚喜:「你來得好快。」

  步千洐心頭一塊大石落下,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十三靜立在身後,看著別處。

  這時,卻聽屋內苦無的聲音緩緩傳來:「都進來罷。」

  破月吐吐舌頭,鬆開步千洐。步千洐將她手一拉,眼神詢問她到底如何。破月柔聲道:「我也不知道。我沒事。」

  昨晚破月被帶到山上後,苦無只替她把了脈,就讓她睡覺了。今天剛睡醒,步千洐就已經到了。破月覺得這和尚並無惡意,決定靜觀其變。

  三人行到屋內,只見這精舍全是細竹搭建,室內極寬敞,佈置得格外精心雅致。苦無席地坐在窗前,窗外是一灣綠水靜靜淌過,襯得他枯容沉靜安詳,看似並無敵意。

  步千洐心念一動,拉著破月上前拜倒,磕了三個響頭,也不吭聲。

  破月以前只見他給靳斷鴻磕過頭,此外就是聽司徒綠說,他當日為了她給商隊磕頭。如今見他又為了自己,對苦無磕頭,不由得整顆心都心疼得發軟。

  她比誰都清楚,他是多麼驕傲和自我的一個人。可兩人冰釋前嫌後,他似乎總覺得對她極為虧欠。骨子裡的傲氣,一旦到了她這裡,總會變得溫和而寬厚。

  是愛情,改變了這個固執而傲氣的男人?

  她心頭一甜,待他起身,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步千洐嘴角微彎,只將她緊握。

  苦無一直目光微垂,過了半晌,才抬眸淡淡看著步千洐:「你求我作甚?她從小修習邪魔外道、不得要領,將我南天檀寺純正內力,練得陰毒無比。五臟六腑已傷,她活不過二十歲。」

  步千洐原本是技不如人,想求他放過破月,未料他道出這個結果,心下大驚,怔怔不能言。

  破月也是又驚又悲,滿心茫然。

  唐荼卻已跪下:「祖師爺,求你救她!」

  步千洐震驚過後,立刻反應過來,拉著破月重新跪下:「求前輩救她!」

  苦無抬眸看他,隱有銳光,語氣冷凝:「若我要你的命?」

  「不可!」

  「無妨!」

  兩人同時開口,對視一眼,俱是無言。

  苦無眸中鋒厲散去,眉目重新柔和下來:「這條命暫且記下。」

  步千洐聽他的意思是要出手相救,心頭一喜,破月卻對苦無道:「若是要他的命,我不要你救了。」

  十三的聲音幽幽傳來:「他不會。」

  苦無看一眼十三:「多嘴。」他從旁提起紫砂茶壺,為三人都倒上一杯,自己輕啜而盡,這才緩緩開口:

  「一切自有命數,道與你們也無妨。

  事情,由兩百年前而起,南天檀寺有兩名極為出色的俗家弟子,武功已窺天人之境。他二人是夫妻,創了一套玉漣神龍功,分男女兩部,每部又分內功與刀法兩冊。

  兩位老前輩創出這套功法後,對我寺方丈道:『此秘笈無人能敵,若流於江湖,必天下大亂。』然而心血所成,他們不忍毀去,便求方丈代為保管。

  只是這消息不知為何,終是傳了出去。且傳得玄乎其懸,說只要練此神功,不僅功力大進、且能延年益壽。本寺傾全力護書,後來卻還是叫賊人潛入我寺,盜走了秘笈第三冊,也就是女部的內功冊。數年之後,本寺才將原籍奪回。然是否有複本、殘本流落在外,已無法預知了。姑娘,你既然到了君和,還是將那複本交還吧!」

  苦無話鋒一轉,語氣清冽。

  破月聽得分明,搖頭道:「在大胥九卿之首、衛尉顏樸淙的手裡。」

  她將自小遭遇,簡略講了一遍。

  苦無聽完,蹙眉道:「此人心術不正,妄自推斷。玉漣神龍功正大光明,所謂萬毒不侵是指內力修為到了化境,自然修成金剛之身。他卻叫你服下萬種毒物,難怪累得你一身陰毒。」

  破月一時無言,果然武功是把雙刃劍麼!。

  苦無對步千洐道:「你回去告訴燕惜漠,讓他替老衲將複本討回,就地焚化。再廢了那顏樸淙的武藝,以示懲戒。」

  步千洐沉默片刻道:「晚輩尋不到他。」

  「益州青蕪峰下。」苦無淡道。

  步千洐哪裡還猜不出,只怕當年燕惜漠被打下懸崖時,救他的高人便是苦無!卻不知那燕惜漠到底是何來歷?這個名字他越想越熟悉,卻始終想不起在哪裡聽到過。

  步千洐按下心頭疑惑,點頭道:「若晚輩有命回到大胥,自當為前輩辦妥。」

  破月偷偷用手肘捅他一下,步千洐但笑不語。苦無一怔,笑了:「你倒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並不迂執。好罷。」

  他起身從書櫃上拿出一疊薄書,走到兩人面前:「矯枉過正,為時不晚。顏破月,這是女部原籍,你自今日起,留在天檀山,須得日夜修煉。十年之期,或有大成,毒性盡去,性命無憂。」

  聽到要留在山上十年,破月和步千洐都是一愣,,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步千洐心念極快,見他手裡還有男部兩冊,便道:「大師,若是有人修習男部,是否可助她早日驅除餘毒?」

  苦無看他一眼,慢慢道:「無據可考,或可一試。」雖這麼說,眸中卻明顯流露出幾分喜色。似乎步千洐的聰穎通透,很對他的胃口。

  步千洐將他的神色看得分明,心頭暗喜,深深拜倒:「求前輩賜教!」

  破月一聽,心頭也是一甜,心想只要他陪著我,呆上十年其實也沒什麼。她自己其實不太在乎練成多厲害的神功,現在就夠用了。但想到步千洐能獨步天下,心頭一喜,誠摯道:「大師,我活命就夠了,你讓他拜你為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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