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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只聽當空一聲暴喝,原本從台下躍向唐十三的一道人影,於空中猛的轉向,單足在臺上一點,高大身影便如黑鷹墜落,穩穩落在破月身旁。

  那人身著布衣、滿臉鬍子,乍一眼只是名莊稼漢。偏生劍眉星眸,甚為有神。待到看清破月的慘狀,黑眸中頓時一片驚痛,小心翼翼的將破月抱入懷裡。

  「阿……步……」破月認出那雙眼,又驚喜又難過。她此時胸腹中仿佛有萬把刀攪動,痛不堪言,只能顛三倒四的道,「我打不過……我沒法子……」

  這人正是步千洐。

  他瞧著破月慘白失血的臉色,只覺得心若刀絞。

  前些日子他收到唐十三的信,又聽聞刑堂淩姑姑被害,不由得甚為擔心。於是便朝軍中告了假,喬裝朝無鳩峰來。

  因動身遲了,他今日一早才抵達峰頂,混在人群裡,遠遠望見唐十三身後的女弟子,便已猜出是破月,心中歡喜異常。只等大會散去後,忽然現身,給她個天大的驚喜。

  未料變亂突生,他已鞭長莫及。

  眼見她在自己懷中奄奄一息,步千洐緊緊將她摟住,握住她的手心,將體內真氣潮水般灌入,只盼能助她逃過此劫!

  步千洐眼裡只有破月,並未看到薛錦繡被打死。其餘人卻是看得分明,全伸長了脖子,想要將神秘的破月看得分明。全場的焦點都聚集到兩人身上,鴉雀無聲。

  水柔兒和趙陌君與薛錦繡姐妹情深,此時再無遲疑,對望一眼,抬起長劍。

  趙陌君惡狠狠的道:「這小賤人殺我師姐,與清心教不共戴天。此時已不是比試,而是私仇。誰若出手幫她,便是清心教的公敵,舉家上下、斬草除根!雞犬不留!」

  群雄皆是悚然一驚,刹那竟無人敢說話。

  唐十三原本被跳上高臺的師兄們解了穴,扶著療傷。此時聽到趙陌君的狠話,他臉色驟冷,將身旁人一推,拔劍就要又站起來。身旁師兄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按住。

  清悟方丈仿若未聞,躍到破月和步千洐身旁,掏出懷中瓷白藥瓶,讓步千洐給破月服下療傷藥。又道:「讓老衲看看女施主的內傷。」

  清悟出手相助,趙陌君二人就有些遲疑不前。

  步千洐根本不看她們,眼見清悟雙掌抵上破月後心,熱氣蒸騰,破月臉色漸漸轉紅。雖內傷極重,卻也應是堪堪逃過了死劫,不由得稍稍放心。

  雖有清悟這座大山在前,趙陌君二人卻也不甘甘休。兩人往前一躍,挺劍正要攻過來,那水柔兒忽的「咦」了一聲,反而將趙陌君的劍柄一抓,退了兩步。

  「她是何人?」水柔兒望著坐在地上的破月,顫聲急問,「她、她叫什麼名字?」

  趙陌君先是不解,循著水柔兒目光望去,也是神色大變:「師姐,她、她……」

  步千洐原本心思全在破月身上,聽到聲音,這才轉身看向兩人。眼見破月已無大礙,他壓抑的怒火瞬間燒上心頭,鳴鴻刀未出鞘,已如風雷陣陣,隱隱震動。

  「她一個不會武藝的弱女子,你們竟然對她下殺手?」

  步千洐提刀站起來,臉色陰沉,漆黑的眸中全是駭人的殺意,只瞧得旁人都是心頭一驚。

  他本就是殺慣人的將軍,雖平日不打女人,可此時哪裡還有半點憐香惜玉?刀光如白練淩厲劃出,只驚得二人倒退一步,他已持刀躍起,淩空劈下!

  鳴鴻刀如一道迅猛的白龍,砍向水柔兒。水柔兒功力是三姐妹中最深的,抬劍便擋!未料兵器剛一交接,她卻只覺步千洐的刀沉若千鈞快若閃電,低低「啊」了一聲——

  「啊!」這一聲,是台下諸人齊聲發出的,因為步千洐刀意竟絲毫不減,勢如破竹般斬斷水柔兒的長劍,再將這嬌滴滴的美婦——攔腰斬成兩截!

  眾人全看呆了,誰也未料到,忽然冒出的這個青年男子,竟強悍殘忍至此!唐十三都花了兩柱香時間才打敗水柔兒,他卻一刀將水柔兒分屍。

  其實倒不是步千洐高出唐十三許多,但他是軍人,在戰場上,哪有那麼多招式顧忌,往往狠狠一刀便殺敵。而他此刻又極怒,下手更狠,是以一刀便將水柔兒殺了。

  一旁的趙陌君已然看傻了,呆呆拿著劍,竟都忘了抵禦。可她雖貌若嬌花,此刻在步千洐眼裡卻若草芥一般。他眸中厲色凝聚,揮刀便朝她頭頂劈落。

  眼看這一名妙齡女子轉眼也要命喪當場,眾人齊聲驚呼。忽的一個人影沖上來,抓住步千洐握刀的手:「千洐不可!」

  正是靳斷鴻。

  這一抓,只令包括丁仲勇在內所有人暗暗一驚。須知步千洐這一刀劈出,在場大多數人,自問都擋不住,可靳斷鴻只這麼一抓,就阻住了他的攻勢,可見其內力之深。丁仲勇甚至立刻打消了與靳斷鴻爭奪帶頭人位置的念頭。

  步千洐原本已殺起了性,猛的回頭看到靳斷鴻,一愣,聲音微不可聞:「師父我……」

  靳斷鴻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不能讓清心教三名大弟子都命喪此處!」

  步千洐悚然驚醒般站直了,收刀入鞘,低聲道:「一切但憑師父吩咐。」

  他隨即躍到破月身旁,執起她冰冷的手,將她重新摟入懷裡,根本不看全場目瞪口呆的英豪們。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事情鬧成這樣,誰也不知如何收場。

  靳斷鴻朗聲對趙陌君道:「今日你們死了二人,我們也傷了二人。事出無奈,你下山去吧。還望轉告貴教主,望她以大胥統一大業為重,勿要傷了和氣。改日我再修書一封,向教主說明緣由。」

  趙陌君雖對步千洐二人恨極,也知今日大勢已去。她跪下重重三個響頭,滿臉淚花道:「此處離縛欲山甚遠,望靳盟主替我葬了二位師姐。」

  眾人見她哭得可憐,又思及她們死了兩人,不由得心下惻然。

  破月經清悟大師調理氣息,已緩了過來。只是胸腹甚痛,站都站不穩,被步千洐抱在懷裡,坐在地上。她這時才知薛錦繡死了,震撼萬分,抓緊他的手,聲音弱不可聞:「她……怎麼死了」

  步千洐也有些奇怪,但見她神色驚惶,怕她亂想,心念一動,低沉嗓音逸出笑意:「誰知道呢?邪教的人古裡古怪,不管她。」

  那趙陌君原本起身欲行,遠遠望見步千洐抱著殺人兇手,神態親昵。她從小還未受過如此欺侮,不由得怒火中燒。幾個起落,她已至人群外,聲音卻遠遠傳來:「奸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她雖放了狠話,頃刻卻行得遠了。

  步千洐根本不理會她,一心一意抱著破月,退到一旁。周圍許多人已看清破月容貌,都是眼前一亮,但礙于步千洐虎威,卻只敢遠遠瞧著。

  因為這突發的變故,眾人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靳斷鴻見步千洐二人已無大礙,重新步回台前,朗聲道:「今日有死傷,實屬意外。但帶頭人還是要選的,既然清心教已離去,便按照之前丁當家的提議,再選一名帶頭人出來吧!」

  眾人皆點頭稱是。卻有些遊俠盯著步千洐,此起彼伏叫道:「少俠!」「少俠!」「那位少俠是何門派?」

  靳斷鴻微微一笑,朝步千洐一招手。

  步千洐抱著破月,捨不得鬆手。但師父有命,只得將破月交給十三和刑堂師兄,走到臺上,朝靳斷鴻拜倒:「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他自跪下磕頭,台下諸人先是驚訝,而後歡聲雷動。

  「原來是靳盟主的高徒,難怪刀法出神入化!」

  「妙極、妙極!這帶頭人之位,除了靳盟主,還有誰能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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