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江山不悔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
他雖不至於像慕容湛那樣迂腐守禮,但跟這個時代大多數男子一樣,一旦有了相好,又親又抱的,自然覺得已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粗糲男兒,聽得破月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自不會去想她愛他多,還是他愛她多這樣婆婆媽媽的問題。他心裡只是想,壞了,我與她定情不久,她對我感情自然不深。如今便要分離,月兒若遇到其他情投意合的男子,如何是好? 破月眼見步千洐被自己一句話堵得不吭聲,又有些心疼,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柔聲道:「當然,你若是信守承諾,不看別的女子一眼,好好待我,我自不會看旁的男子一眼。一心一意等你來迎我。」 話雖這麼說,破月卻自有小心思:步千洐如此英俊出眾,他日必定非池中物。大胥女子多仰慕武人,此刻兩人不得不分離,若是有旁的女子糾纏,他又生性灑脫豪放,萬一他把持不住呢?所以她先扔下狠話,叫他老老實實。 步千洐哪料到依依惜別之際,女孩子家還有空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聽到她只要自己信守承諾,他不由得心頭一松。將她扣在懷裡狠狠一頓親。 見她被自己親得全身軟若爛泥,面頰緋紅,他胸中卻是豪氣頓生,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那便是了。你還是會給我生兒子,因為我絕不會負你。」 步千洐將破月送到門邊,那老八策馬過來,將破月拉上馬。此刻山頂又下起了大雪,兩人透著雪花紛飛,無語凝望,皆是欲言又止。可刑堂弟子,又怎會是能解風情之輩,老八清喝一聲:「抓穩!」馬兒已第一個展蹄飛奔,頃刻便將步千洐丟得極遠了。 破月拼命回望,卻只見月光幽暗、雪色蒼茫。破敗的小屋前,那個孤零零的人影站在漫天風雪裡久立不動,似是已經癡了。 半個月後。 客棧裡人聲喧嘩。來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俠客們,雖風塵僕僕卻熱情不減,大多在討論同一個話題——武林盟主靳斷鴻,召集天下英雄,二月初八於無鳩峰頂論劍。 破月頭戴斗笠,隔著層黑紗,聽隔壁桌的漢子們描述靳盟主如何英明神武——既是北部第一大富商,又有一副俠肝義膽、一身精湛武藝。 破月不由得感歎——靳盟主絕對是劃時代的新好男人典範! 聽說靳盟主這次召開英雄大會,為的就是商討武林人士助軍北伐的方略。大胥人人尚武,所以這武林大會才如此引人注目。破月遇到這種十年難遇的盛事,當然也會感興趣。只可惜去不了。 那日自糧倉離開後,刑堂一行人一路往南,返回刑堂總堂。破月雖十分思念步千洐,倒也不會每日傷風悲月。過了幾日,心情也就平復了。反而是跟著刑堂諸人,有時看他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威風凜凜百姓愛戴,倒也很沾光、很帶勁。 未料剛入徽州境地,楊修苦便收到武林大會的消息。他當即帶了七名弟子掉頭向北,只留老八一人,護送破月去總堂。不過徽州離總堂已經很近,楊修苦走前又向沿途刑堂分堂傳遞號令,嚴密小心顏樸淙的人馬。老八帶著破月繼續往南走了兩三日,迄今安然無恙。 女子姓淩,讓破月喚她「淩姑姑」。前日破月也曾問她,有沒有人皮面具。淩姑姑答得擲地有聲:「咱們行走江湖坦坦蕩蕩,要那些虛假的東西作甚?」 破月頓時明白,這人的剛直大概跟容湛有一拼。只不過容湛雖剛直,對人情世故卻也看得分明。這淩姑姑我行我素,卻有些不通世事。 破月怕顏樸淙的人發覺,自己買了頂斗笠戴著,淩姑姑不置可否。 這日中午在客棧用了飯,兩人繼續趕路,終於在日落前抵達徽州分堂,淩姑姑打算歇息一晚,明早再趕路。 徽州分堂其實是間小小的院子,天寒地凍,更顯得門庭稀落、寂靜無聲。破月隨淩姑姑走進去,半天都沒看到一個人。 淩姑姑與破月剛在客舍安頓下來,忽聽屋外一陣喧嘩。淩姑姑走了出去,破月在門邊探頭張望,見院子裡站著五六個男子,個個黑色勁裝,笑呵呵的向淩姑姑行禮。 「淩姑姑,您老人家來徽州,實在是蓬蓽生輝。姑姑,堂主他老人家可好?」為首的是個二十余歲胖子,身材高壯,臉圓眼圓,生得極為喜氣。 淩姑姑在他們面前依舊不苟言笑,淡淡答道:「很好。」 那胖子正要再寒暄幾句,身旁另一男子忽的朝破月方向看過來,驚訝出聲:「咦……」 破月不欲接觸太多閒雜人等,連忙關上房門,便聽淩姑姑冷冷道:「師父派我護送一人到總壇。 沒有我的允許,你們任何人不許打擾她。」 眾人忙點頭稱是,不敢再多言。院子裡很快又安靜下來。 破月聽得分明,心想這些人倒跟楊修苦的親傳弟子大為不同,性子十分活絡。不過刑堂要維持勢力和收入,肯定也要招收些週邊弟子。見他們似乎很敬畏淩姑姑,破月也就沒放在心上。 這晚破月剛睡下,忽的感覺體內那消歇許久的寒熱氣流,複又侵襲全身。她連忙坐起,照步千洐所授法門細細調理。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方覺心腹舒暢。 一睜眼,卻見對面的淩姑姑已經坐起,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 「你修煉的何種內力?」淩姑姑問道。 破月信得過刑堂弟子的為人,也不隱瞞,將自己自小的體質大略說了遍。淩姑姑聽她說完,神色卻有些動容,起身走到她床旁,手指搭上她的脈搏。 破月卻不知,這淩姑姑是楊修苦弟子中專修醫術的。輪武功,她或者距內外兼修的步千洐還有一大截,但輪內力療傷,卻已是武林翹楚。 片刻後,她眉目越發緊蹙,望著破月的神色,十分吃驚。 「十六年純陰內力……難怪如此渾厚……卻偏偏又……」她話沒說完,已陷入沉思。 破月大氣也不敢出,等她考慮了許久,才見她緩緩睜眼,眸中竟破天荒有了笑意:「我傳你一個法子,每日修習,雖不能助你運用自如,但免去這每日寒熱之痛,卻是舉手之勞。至於你能運用幾分,便要看你的造化了。」末了又特別直接的添了一句:「比步千洐的法子要好。」 破月聽她說要傳自己法門,心下感激,卻也不會特別激動。望著她不再嚴肅,宛如一位慈祥的阿姨,忍不住道:「姑姑,你笑起來很好看。」 淩姑姑神色一僵,幾乎是立刻收了笑,淡道:「這便教你吧。」 兩人傳授了半個時辰,破月便已記牢。依法修習了一刻,果然通體舒暢,比之從前更加輕盈。她大喜拜倒:「姑姑,你果然厲害,比步千洐的法子厲害多了!」 淩姑姑自幼被師父養大,習慣了清苦枯燥的生活,還是第一次與年輕女孩相處。她與破月相處半個月來,見她雖容貌嬌美,卻生性沉穩本分。她並不刻意討好自己,卻一路端茶倒水,侍奉得極為妥帖。這令淩姑姑對她刮目相看,心想師父說她是妖女,可我見她本性純良,倒不是很妖。 此時她聽破月連聲誇自己厲害,神態天真爛漫,比起那些隔代弟子的馬屁,不知真誠多少倍! 她心懷暢快,微笑道:「你朝燭火打一掌。」 破月猛的想起當日打斷那棵蟲蛀的小樹,不由得驚喜萬分:「我也有內力?」 破月按她說的法門,氣沉丹田,經胸腹緩緩而上,進入手少陽三焦經,一掌豁然拍出。掌風過處,火焰猛收,瞬間熄滅。 淩姑姑沉肅道:「換做普通人,一掌也能打滅。但你掌中已含了真氣。勤加練習,假以時日,定能有所成。」 破月大喜,連聲道謝,也不睡了,一掌掌打向火焰,練得不亦樂乎。淩姑姑背對她而臥,望見牆上火光忽明忽暗,不由得微微一笑,闔目淺眠。 這夜,破月一直練到月上中天,竟真的略有所成。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