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江山不悔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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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樸淙微垂著眸,俊白的臉上看不到出一絲表情。 面前的暗衛還在繼續稟報:「……那日步千洐孤身一人到這糧倉赴任,小姐並未跟隨。誠王留下的護衛,帶著小姐一路往北。四五日後,小的們就發現馬車中並無小姐…… ……原本線索已斷,監視步千洐的弟兄們跟了他十來日,也未發現端倪。糧倉的副官是步千洐出生入死的部下,跟著他一起貶謫到此。副官原是不肯配合的,屬下頗使了些手段,才叫他每日乖乖稟報步千洐的行蹤…… 天公作美,降下這場大雪。副官說步千洐看到大雪,十分憂心,立刻便往這一處廢舊糧倉過來。步千洐已在山中呆了一晚,屬下們推測,小姐,應當就在此處……」 顏樸淙眸中漸漸露出笑意。 「我親自去。」他隨手從一名暗衛手中取了柄長劍,淡道,「你們在此等候。」 暗衛一愣:「需不需要屬下們……」 顏樸淙淡笑:「那步千洐刀法有些造詣,你們去了只是礙手礙腳。便守在此處,明日此時,你們再上山,收拾他的屍身,燒光這糧倉。」 暗衛恭敬稱是,顏樸淙提著劍,逕自沿著山道上去了。暗衛們站在原地,也不見顏樸淙如何發力,修長的身姿卻如鬼魅般飄忽,頃刻已至山路盡頭,眨眼不見了。 顏樸淙足尖輕點樹梢積雪,于林中騰躍穿行。望見山間小溪清澈流動,卻想起顏破月的臉。 那是在婆樾城,她跟誠王執手而立。 早在得知破月在軍中時,顏樸淙便對容湛留心。追查之後,已隱隱猜出他的身份。後來在前線,眼見顏破月唾手可得,容湛卻從中阻撓,告訴他背上是湛洳劍——近臣皆知,皇帝將上古神劍湛洳賜給了誠王,容湛這是向他表明身份。 若說世上還有什麼人能讓顏樸淙止步,那必然是慕容皇氏。誠王是皇帝最疼愛的幼弟,當時兩人都在軍中,耳目眾多。縱然顏樸淙惱極,縱然顏破月唾手可得,他也不能對誠王動手。 卻沒料到,那傻頭傻腦的誠王,竟帶著破月返回了重兵包圍的墨官城;他更沒料到,所謂的「穆青」校尉有反守為攻的膽色,殲敵十倍,威震三軍。 等到了婆樾城,破月已完全像換了個人。 她的膚色依舊白若新雪,可比記憶中已紅潤許多、身量似乎也長高了些,再不是他最喜歡的蒼白纖弱如孩童;她不再會抓著他的衣襟戰戰兢兢,而是跟另一男人執手望著自己,雖然神色驚懼,可那漂亮的眸中也隱隱有倔強的抗拒。 看到那眸,他心裡就癢癢的。 誠王? 無妨,慕容湛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一世。 譬如此刻。 他的俊臉沒有半點笑容,茫茫白雪,也冷不過他眸中的寒意。 破月的確在這山中,並且對顏樸淙的逼近渾然未覺。 但她正獨自面臨更大的危機。 今年的雪來得實在太早太大,出乎她和步千洐的意料。眼見上下山的路都被大雪封堵,她還沒想好對策,半邊屋頂就被積雪塌了。 這是當年守倉人住的屋子,用最結實的圓木搭建。故雖然一小片屋頂和一根細梁掉下來,正好壓住她的一隻小腿,但房屋還沒倒塌。 只是……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破月坐在地上,怎麼使勁,也不能將左腿拔出來。天寒地凍,她只覺得左膝蓋以下,已經痛得麻木,不知這只腿還能否保住。 半個時辰過去了,天色已然全暗下來。 破月簡直絕望透頂——她沒死在墨官城戰役裡,沒被顏樸淙抓回去,卻要冷死在這場意外裡嗎? 正呆呆鬱悶間,忽聽屋外馬蹄聲由遠極近,聲聲回蕩在山谷間,紛遝便至屋前。 不等她有任何反應,門已「哐當」一聲被人推開,一股寒氣嗖嗖的往裡灌。 月色清透,雪光幽暗,在那人身後掩映成黯淡的光景。他連斗篷都沒穿,只系了條黑色披風,全身落滿雪花。高大料峭的身影,像是要跟身後的雪夜溶為一體。 漆黑的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驟然一亮,隨即一沉。 「阿步!」破月不由得驚喜交加。 步千洐沒有笑,沉著臉一個箭步沖過來,緊緊將她摟進懷裡。另一隻手將壓在她腿上的木梁一把推開。破月長長吐了口氣,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心咚咚的跳,還十分後怕。 步千洐走到床前,輕輕將她放下。俊眉緊蹙著,替她脫掉鞋襪,他握住她的足,聲音暗啞:「很痛?」 破月只是僵麻難受,怕他擔心,搖頭反問:「你怎麼來了?」自她安頓在此處後,為了避過顏樸淙的耳目,兩人還未見過面。 算起來已有十數日了。 「我原本在南倉巡視。看到下雪,立刻趕過來,還是稍稍晚了些。」步千洐答道。 破月心想,南倉與這裡相隔數十裡,他卻來得這麼快。 步千洐這才低頭仔細查看她的傷勢,卻見一雙玉足還不及他手掌大小,纖瑩可愛,十粒腳趾更是宛若珍珠,圓潤幼弱。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足,竟有些口乾舌燥,連忙收斂心神,提起真氣,熱力便緩緩從掌心傳到她足心。 破月已鎮定下來,默默道:「阿步,我的左腿……沒有知覺了。我……是不是會變成殘廢?」 她說這話時,手輕輕抓住他的衣袖,細軟的手指看起來柔弱無力。步千洐心頭憐意大盛,語氣輕快了幾分:「小腦瓜裡都想些什麼?當然不會。何況有我在。」 他脫下披風,抱著她在床上躺下,將被子嚴嚴實實蓋住。破月身子軟軟的隨他抱著,只覺得就算一直這麼抱著,也是極歡喜的。 步千洐卻解開衣袍,調整了一下位置,將她的雙足輕輕抓起來,抵在自己滾燙的胸膛。破月又意外又感動:「這樣你太冷了。」 「我跑了一路,熱得很,正好涼快涼快。」他很隨意的答道,提起全部真氣,整個身子都籠罩在熱力裡。破月頓時舒服了許多,感覺血脈似乎也漸漸回溫了。 只是步千洐望著那小小一張臉,雪白光滑,煞是惹人憐愛。他一路牽掛著她,此時只覺得怎麼看都不夠。 過了一陣,破月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 「你別老這麼看我。」她小聲道。 步千洐心神一蕩,抬手輕輕抓住一隻玉足,黑眸越發深沉。 破月感覺到他指腹薄繭輕輕摸過足掌邊沿,絲絲縷縷酥麻難當,不由得有些害羞。男女之事她雖然知曉得多,但經歷的少。一害羞,反而做出大大咧咧不在意的樣子,伸腿就在他胸口一踹:「鬆手!」 步千洐被她輕輕一腳踢得氣血上湧,嘿嘿一笑,一把捉回她的足,強行送到唇邊輕輕一吻。破月渾身一顫,步千洐的臉也有些發熱,心裡卻極舒爽,漆黑雙眸直直盯著她笑。 「唉!我能動了!」破月踢了一腳,才發現左足已緩緩回溫,已能酥麻的動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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