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江山不悔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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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千洐淡淡笑道:「了是了,只是我今後不是平南將軍了,降為八品都尉,去守糧倉。」 破月見他神色略有些抑鬱,彎眉笑道:「守便守,又不是沒守過。你這麼厲害,他日必定啟用。」 步千洐眉目慢慢舒展,將她的手一握,看著她道:「你不嫌悶?」 破月聽他的意思是要帶自己同去,不由得心頭一甜,道:「那可難說。」 步千洐微微一笑:「昨日叫你走你不走,現下可由不得你選了。」 破月的手被他握得很緊一路行到後院,便見慕容湛負手靜立院中,身旁卻站了個白髮老人。兩人這才鬆手。 慕容湛仿若未見兩人剛剛鬆開的手,微笑引薦:「大哥,這是傳授我武藝的師傅。便是他奉了皇兄的旨意,連日兼程,今日才能將你及時解救。」 步千洐雖不屑結交權貴,可對於武藝高強之人,卻是敬服的。他一直覺得容湛一身武藝敦厚質樸、精湛純正,沒料到竟是眼前這白髮老人所授,不由得立刻拜倒:「末將拜見前輩。」 那老人笑笑,虛扶一把。步千洐只覺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襲來,卻又偏偏綿柔平緩,他這一拜,便拜不下去,不得不起身。他暗自揣度——自己一向自負武藝過人,卻未料這貌不驚人的老兒,武藝遠在自己之上。 那老人淡道:「我不過宮中老人,將軍不必客氣。承蒙將軍多年來對十七王爺的照顧,他日將軍若有吩咐,老兒在所不辭。」 他說得客氣,步千洐對他好感倍增。老人又轉而看向破月,目光仔仔細細將她打量一番,笑道:「衛尉大人的獨生女兒,生得的確標緻。」 此言一出,破月和步千洐都有些吃驚。步千洐看一眼慕容湛,慕容湛忙道:「是我告訴師傅的,師傅不理朝政之事,無妨!」 兩人這才放心,卻聽那老兒又道:「顏小姐,這位將軍的身手不錯,可與衛尉大人相比,只怕還是欠了火候,難以護得小姐周全。你既不願歸家,老兒瞧在十七王爺面上,倒願意照拂一二。今日我們便回京,你同我們一起走吧。」 一言既出,其他三人皆是一驚。步千洐聽他說自己不能保護破月,微生怒意,心念一動,問道:「前輩,顏朴淙號稱大胥第一高手,不知身手到底如何?」 那老兒微笑道:「老兒平生佩服的人沒幾個,但顏大人年紀不到四十,武藝卻的確是在老兒之上的。」 三人同時靜默下來。步千洐正要開口拒絕,卻忽聽破月平靜道:「多謝前輩美意,只是破月已決意去其他地方,若真的被擒,那便生死各安天命,不要緊。」 老兒一怔,還要開口,卻聽慕容湛道:「師父,你不必說了。 今早顏樸淙也接到我皇兄旨意急招,已動身護送瀾兒回帝京了。今後,破月願意去哪裡便去哪裡,若有人加害,徒兒與大哥,自當營救,必不讓她受奸人所害。」 他一直對師傅恭敬謙和,這一席話說得緩而有力,隱隱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那老兒知他性子,輕輕一笑,竟也不理眾人,轉身走了。 步千洐和破月聽聞顏樸淙已走,都是一喜。可這時三人都沒做聲,莫名的都覺得有些尷尬,卻又不知尷尬在哪裡。 最後,倒是慕容湛朝二人一躬身,輕笑道:「皇兄催得急,今日我便要走了,大哥,咱們再飲一頓酒,就要別過了。」 這日,步千洐和慕容湛沒有讓破月相伴,兩兄弟對酌痛飲,聊曾一起經歷過的戰役,聊一同月下奔襲只為一壺好酒,也聊理想,聊破月。 日落時分,步千洐已然醉倒在房間,酣然入睡。破月欲送慕容湛,他卻笑著說讓她好好照顧大哥。眼見她眼眶紅濕便要掉淚,他不敢看,快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府外馬車旁,他腳步才緩下來。他與步千洐對飲過多次,每次都是他先醉。可今日不知為何,或許是不敢醉,所以大哥醉了,他卻還醒著。 他緩緩躺在馬車上,聽著腳下軲轆作響,只覺得渾身都松了,心裡卻是沉甸甸的。正昏昏欲睡間,車簾卻被人撩起,師傅坐了進來。 他坐起來,慢慢道:「師父今日為何要邀破月進京?」 師傅是大內高手,常年不問世事,為何今日主動開口,邀破月同往帝京? 師傅看著他暈紅的臉頰上已有些發癡的眼神,嘆息道:「十七,為師從未求過你,今日有一事相求,可否?」 他語氣如此鄭重,慕容湛心神一震,酒意醒了幾分,正色道:「師傅哪裡的話,但有吩咐,徒兒在所不辭!」 師傅點點頭:「你回去便求皇上,把顏破月指給你。」 慕容湛心頭怦怦的跳,心想莫非師傅看出了我對她的情意?他窘道:「師傅休要胡亂猜測……我……」 師傅卻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我觀那顏小姐不似尋常女子。她雖腳步輕浮無力,是個沒有武功的模樣。可為師卻察覺到她體內一股邪門的真氣震盪。你二人內力尚淺,自覺察不出。日間我問你她的身世,你提到她自幼便被顏樸淙養在別院,又生食毒血、日日浸在寒潭裡。顏樸淙不顧倫常,想要染指這個女兒,倒令我想起幾十年前的一個傳言……」 「什麼傳言?」 「或許……她是顏樸淙煉的人丹。」 「……人丹?」慕容湛聽到這個稱呼,心頭便有些厭惡,對顏破月的憐惜卻又更盛了。 師傅點頭道:「正是。只是其中端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推測,這女子的身子,對男子大有裨益。你若是要了她,與她勤行夫妻之事,或許功力倍增、延年益壽!否則那人精似的顏樸淙,為何逮著這女子不放?」 慕容湛原本聽得入神,待聽到勤行夫妻之事,只燥得滿臉通紅,一時忘了眼前是師傅,低喝道:「荒唐!哪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若真的能功力大增,那人人不用苦練武藝,去養個女子便可!」 師傅卻搖頭道:「我猜想人丹煉製十分不易,光是那些毒物,便不易集齊。總之將她要來,有益無害。回到京師,你便跟聖上請旨吧!」 慕容湛沉默片刻,卻搖頭:「師父,對不住,此事不可。」 師傅微微變色:「縱然你對她毫無情意,今後遇到心儀的女子,再娶了便是。」 慕容湛心尖一顫,強自壓抑,正色道:「師父,豈能因她的身子對徒兒有益,便強取豪奪?她已有了意中人,並不鍾情於我,就是有天大的好處,我也不能勉強。此事就此作罷,師父不要再提,對我皇兄,也請不要提起。」 師傅觀他神色,知他心意已決,回天無力,只得長聲一歎:「癡兒、癡兒……」縱身躍出馬車,兀自搖頭嘆息。 慕容湛怔怔坐在馬車上,低頭只見清透的月光如流水覆在手背上,明明觸手可及,卻永遠也握不到手心。 初冬,山上卻比城裡清寒許多。剛入十二月,漫漫大雪已將整座山蓋得密密實實、素白冷冽。官道上的積雪足有半尺深,馬蹄踩在上頭,吱呀悶響,仿佛踩在往來行人的心頭上。 顏朴淙一身素白的狐裘,靜靜立在山腳下,雙眸淡淡望著山腰。林中隱隱可見幾個尖尖的屋頂,明明若隱若現,可在他眼中,卻極為醒目。 因為破月,就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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