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江山不悔 | 上頁 下頁
一一


  喝血純粹是胡扯。她只是想起自己從小飲的生血都是毒物,那麼血中興許也有毒,才會騙陳隨雁喝血……

  她等他出現類似吐血、暈倒或者直接掛掉的反應。

  可她失望了。

  陳隨雁擦乾嘴角血跡,原地打坐運氣。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竟然有喜意:「果然有股寒熱氣息在體內。只是較為微弱。」

  見他面色不顯蒼白,反而似乎紅潤了幾分,顏破月在心中暗罵一句,只得笑道:「將軍,我猜想要長期才見功效。」

  陳隨雁已露出舒心的微笑:「應當是如此。」

  被他一路擄到此處,顏破月終於松了口氣。正要再說兩句話緩解兩人的關係,忽見他神色一變。

  他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將燭火移近,仔仔細細看了一番。

  然後他的臉又陰霾下來。

  「你騙我。」他將燭火一丟,又拖起那條木棍,「若是顏樸淙也飲你的血,為何你手腕上沒有任何傷口?」

  顏破月沉默片刻,收起手腕,莞爾一笑:「將軍,顏朴淙不用咬啊!他用注射器。」

  ***

  距離兩人離開帝京,已經三日了。

  那日夜裡針鋒相對,顏破月直接在地上給陳隨雁畫了個「注射器」的草圖,才令陳隨雁半信半疑的相信。第二日到了鎮上,陳隨雁將她囚在客棧,自己拿了草圖去尋一名工匠。

  工匠看了圖,直歎妙妙妙!雖然他還不清楚這個工具到底是什麼,但是隱隱感覺到會很有用處。最後,工匠硬要花五兩銀子,從陳隨雁手中買走了草圖。陳隨雁掂量著手中的銀子,終於徹底信了顏破月的話。

  那日之後,顏破月這個肉票的生活品質,改善了很多。三餐跟陳隨雁一起吃,晚上也能打個地鋪而不是被胡亂丟在角落。顏破月亦小心翼翼,不敢惹惱了他;被他吸血時,也是一臉心甘情願。

  陳隨雁當然不會就此完全信任她。白天,他與她共騎,快馬趕路;晚上,則用一根鎖鏈,鎖在她雙足的金環上,攥在掌心,不給她逃脫的機會。

  這一路下來,顏破月更覺得陳隨雁比她想像的還要厲害。他極善逃匿,命顏破月用鍋灰,每日在臉上均勻塗抹,帶著她東躲西藏,竟真的沒被手眼通天的顏樸淙抓獲。有好幾次,她在鎮上看到疑似顏府護衛的人影,卻都被陳隨雁帶著她堪堪避過。

  但大概是被他們追得極緊,兩人一路繞行,竟是漸漸往南去了。

  這日傍晚,兩人抵達中部益州最大的城池——旬陽。

  因已有好幾日沒見到追兵,陳隨雁的心情也鬆弛了幾分,這晚,兩人安安靜靜坐在客棧角落裡吃飯。顏破月想著如何找機會逃脫,陳隨雁想著今後的路線出神。

  他忽的感覺到數道銳利的目光,正往這邊看過來。他猛然回神,定睛一看,卻只見右首的一張桌前,坐了五個男子。個個低頭飲茶,卻沒人瞧著這邊。

  他仔細打量那五人,只見他們身著錦衣,似乎極為華貴。高矮胖瘦亦各有不同,有的是比他還至少高出一個頭的大漢,坐在那裡像一座大山;有的卻瘦小佝僂,像個小老頭子。

  他們的第一個相同點是,相貌都長得極為醜陋,有的鼻子很大,幾乎占了半張臉,眼睛卻小的找不到;有的一臉黑麻子,要很仔細,才能在那些麻子裡,找到他的五官。

  他們的第二個相同點是,都佩戴了兵器。且個個印堂飽滿、體格結實,偶爾一個人抬起的目光,銳亮逼人。

  陳隨雁一看,就知道他們是練家子。他收回目光,對顏破月低喝一聲:「上樓。」

  關上房門時,他明顯可見那五人全都抬頭看過來。這令他愈發不安——若是他們夜間發難,他們又如何逃出去?這些人到底什麼來歷?

  「他們是不是顏樸淙的人?」忽聽顏破月緊張的問道。原來她也早早察覺到,那幾人總是看著這邊。

  陳隨雁沉吟片刻,正要說話,忽的只覺得一股極冷極霸道的氣息從腹中升騰而起,他喉中一甜,一口熱血便噴了出來。

  顏破月呆呆的望著他,他怔怔看著滿地血跡星點。

  而後他猛地抬頭,滿眼陰霾:「賤人!你騙我!」

  不等陳隨雁細想,一股熾烈如火的氣息,又再次升騰而上。這一次他沒那麼輕鬆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哇」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他只覺得全身脫力,一下子坐在地上。昔日丹田中充盈的內力,此時竟似都被那寒熱氣流所阻,半陣提不起來。

  顏破月嚇了一跳,不由得倒退一步。

  陳隨雁一動不動、原地打坐。顏破月看著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他足足調理了有半個時辰,才覺得那寒熱氣流暫時被壓了下去,重新能提氣運功了。

  「賤人!」他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衣領:「你的血有毒?對不對!差點把我害死!你這個賤人!你一直在騙我?」

  顏破月嚇得魂飛魄散,忙道:「不會的!顏樸淙每天都是這麼喝血的啊!會不會……會不會還有其他輔助法門,咱們不知道?又或者、又或者過段日子,就會好?」

  陳隨雁雖心急如焚,轉念一想,又覺得她說的似乎有理。但方才內力盡失的感覺,實在令他害怕。他又氣又怒,抬掌又要再打,忽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他臉色微變。

  他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光沖這腳步聲,已顯示出上乘的輕功。

  他輕點顏破月啞穴,避免她出聲示警。

  顏破月從地上緩緩爬起來,走到角落,望著窗外。

  片刻後,窗上映出五個高矮胖瘦不一的影子。

  「大哥,點子還在裡頭呢。」其中一個道。

  另一人答道:「那男的不敢跑,也跑不了。春宵苦短,莫要那小娘子久候,我們這便進去吧。」

  話音剛落,房門被推開,五人閃身而入,笑嘻嘻的看著屋裡兩人。

  「兄弟,跟你商量個事。」那胖子道,「我們益州五虎看上了小娘子,你留下她,我們放你逃命,好不好?」

  陳隨雁神色一變。

  他雖是軍中之人,卻也聽過益州五虎的大名。只聽說這五人自恃武功高強,在益州地面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他沒有把握勝過他們,但顏破月是他費盡心機所得,怎能拱手相讓?

  他沉吟道:「素聞五虎乃俠義豪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長劍出鞘,宛若驚鴻,直刺那胖子心口!

  兩人相距甚近,武功又不相伯仲。這一擊居然被他得手!胖子雖側身急避,陳隨雁的劍鋒卻依然在他衣襟上削了道長長的口子,然後順勢夾在他脖子上,令他動彈不得。

  忽聽另一個聲音冷笑道:「放開我大哥!」

  卻是五人中最瘦小的漢子,已站到顏破月身旁,單手擒住了她的脖子。顏破月被他鬼魅般的身手嚇得魂飛魄散,現在卻只盼著陳隨雁贏了。

  可惜天不遂人願。

  那胖子雖被陳隨雁所制,卻毫無懼意,嬉笑道:「兄弟,我們五個,你一個。我死了,你媳婦死了。但我還有四個兄弟,足以將你切成碎片!這麼算來,還是我們占了上風。須知我益州五虎一旦出手,卻無半道而返的道理。今日我就算死在這裡,我兄弟也要嘗嘗這娘子的滋味。」

  陳隨雁聽過他們要色不要命的傳聞,心知他所言非虛,一時竟沒了對策。

  忽聽那瘦小的漢子低呼一聲:「大哥,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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