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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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法原諒你。」簡瑤慢慢地說,「永遠也不能。」她的心上,不知為何,像是有一把鈍刀,慢慢地磨著。

  洛琅的臉色煞白,恍惚僵硬如同一尊雕塑。而後他笑了,非常苦澀非常惶然地笑了。他低下頭,雙手捂住臉,淚水流下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一直反復說這句話,顯然精神已瀕臨崩潰。

  忽然間,他的眼中泛起一陣冷意。簡瑤心中一凜,剛想喝止:「別動!」來不及了,負了重傷的洛琅,竟也敏捷如此,他轉身就朝懸崖下跳去!

  這是一面陡峭、深黑不見底的山崖。有風呼呼吹上來。

  其實一切,只停留了幾秒鐘的時間。簡瑤甚至都沒來得及趕上來。

  洛琅整個人掛在了懸崖邊上,而薄靳言離他最近,在最後時刻下意識猛的一抓,竟真的叫這瞎子抓住了他的手臂。

  許是死志已決,洛琅眼中竟恢復清明,他「呵呵」笑著,也不再看簡瑤,而是盯著眼前人說:「薄靳言,你是如何確定……蝴蝶殺手就是我的?」

  薄靳言卻不答,而他臉上的墨鏡,卻從臉上滑落,落下懸崖。

  「當年面具殺手團來襲,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計畫,發短信給簡瑤示警的?」薄靳言問。

  洛琅一怔。

  然後他的臉上,某些某種奇特的表情。迷茫、困惑、痛苦、詭譎……他忽然笑了,然後抬起拳頭,狠狠擊在薄靳言手背上,薄靳言吃痛,終於不得不鬆開了手。

  洛琅直直墜落下去。

  如同蝴蝶墜入天空,如同人墜進墳墓。帶著未解的秘密,他隻身飛翔而去。

  他終於再也不用作繭自縛了。

  ——

  這深淵,這群山,寂靜遼闊得像一場夢。

  簡瑤扶著薄靳言,站在懸崖邊,說:「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只祈求我的原諒。我卻沒有原諒。對於一個精神病態來說,我是否太苛刻無情了?」

  薄靳言摘下墨鏡,任凜冽的風吹在臉上。黑夜中,簡瑤已看不清他的容顏。

  他說:「仇恨不能使人真正快樂。然而諒解也不一定能挽救一個墮落之徒。他已經精神病態很多年,你即使說一聲諒解,他也無法再變得更正常人一樣。你父親的死,或許是他成為精神病態的最大刺激原因。但一個精神病態的形成,必然是多種原因造成的。先天、環境、家庭的原因都有可能。你不必自責,遵從自己的心。況且無論你是否諒解他,他這些年犯下的罪,尤其是那些無辜枉死的生命,他根本無法得到寬恕。」

  簡瑤靜默良久,靠進薄靳言懷裡。他們靜靜相擁著,直至身後,越來越多的警笛聲響起,世人就要趕來。

  §第九十四章

  洛琅的屍體打撈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那裡地勢險要,岩石叢生,特警們花了一整天時間,才下到崖底。而茫茫山谷,風又十分大,河流滔滔。要尋找一具或許根本已不存在的屍體,談何容易。

  但按照法醫推斷,洛琅的受傷情況,倖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他還有一條命。

  許多人在忙碌,許多人在焦急,許多人在撫掌激動歡慶。這一宗驚天大案的偵破,震動了整個警界。

  而昔日最忙碌的特案組,這一夜氣氛卻寂靜壓抑無比。

  事實上,從洛琅跳崖那天開始,組裡的氣氛,就一直很糟糕很安靜。

  夜幕寂寥,小城的天空格外寧靜高遠。

  方青頭上傷口還包紮著,坐在窗邊,手裡點了支煙,說:「我得馬上回趟北京。」

  安岩玩著手裡的魔方,已玩得意興蕭索全身無力。聽到方青的話,他也抬起頭,說:「老大,我也想回去一趟……顧彷彷她都畢業了,這幾天在找工作……我一直沒回去過。」

  簡瑤也望向薄靳言。

  他依然戴著墨鏡,西裝筆挺,手指上還戴著閱讀器,神色竟透出幾分溫和,他答:「沒有問題,明天一早就安排車,你們回北京。」

  其它三人一時都沒說話。

  「你呢?」簡瑤問。

  終於,又回到兩人間僵持的那個問題了。

  薄靳言的手摁著拐杖,神色淡然地答:「我已經有了非常長遠的工作計畫和安排。」

  方青:「哦?」

  安岩:「你不能一個人去。」

  簡瑤不說話。

  方青看一眼他們仨的神色,說:「靳言,我去幾天就回來。不管你要殺龍屠虎,也不差這幾天了。等咱們人到齊再說。只要大家重新聚攏在一起,多大的坎兒過不去?」

  安岩連連點頭:「我同意。」

  薄靳言也笑了一下,說:「當然,我會需要你們的説明。」

  方青和安岩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可簡瑤望著薄靳言有些高深莫測的臉,靜默不語。

  ——

  入夜。

  奔波忙碌了大半個月的員警們,都進入了酣睡。但簡瑤和薄靳言的房間裡,依然亮著燈。

  一盞柔和的檯燈,照在床頭。這招待所的房間雖然簡單,卻已是簡瑤一年來最溫暖的記憶。她洗完澡,回到床邊坐著梳頭,便見薄靳言也已換了睡衣,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什麼。

  她的靳言,現在也開始有心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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