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 | 上頁 下頁 |
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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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靳言說:「『釘死』,通常有懲罰和恥辱的意味。在犯罪史上,並不少見。他們的核心標記行為並不相同,這個兇手迷戀蝴蝶,面具殺手們並沒有。是否有關聯,還無法下定論。」 大家一片靜默。唯獨簡瑤感覺出,薄靳言明顯有些興奮了,所以語調也重新變得又快又上揚。簡瑤明明心情很緊張壓抑,可因為他的小得意,她的心也莫名溫暖起來。她幾乎都可以腦補出薄靳言現在的心理活動:噢,終於有個像樣的連環殺手了。只是他現在,不會像從前那樣,張揚得沒心沒肺了。 —— 沒有任何足印。 沒有任何指紋和DNA痕跡。 也沒有監控記錄。 犯罪現場的屍體瘋狂無比,現場其他角落卻乾淨得像沒有人到過。 哪怕是最菜鳥的刑警,也判斷得出這是一位技藝精湛的犯罪高手。 他才是名副其實的蝴蝶殺手。 警方再一次訊問了石朋。 石朋給他們講了一個簡短、模糊而神秘的故事。 那時候,他、陳謹、馮悅兮才十幾歲。經常去老家山上玩。有那麼一次,去了從未去過的荒山。 他們走散了。 等石朋和馮悅兮找到陳謹時,發現他睡在一個山洞外。他們趕緊叫醒他,可是陳謹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好像從山上跑下來時,撞到哪裡了……」 當石朋抬頭望去,依稀可見黑黢黢的山洞裡,借著幽暗的日光,洞壁上似乎有些畫。 石朋這個孩子,平時無法無天,打架鬧事。但真遇到什麼事,他卻比陳謹和馮悅兮都謹慎得多。 「咱們回去吧。」石朋說,也不提進洞查看,陳謹還恍恍惚惚的,馮悅兮雖然好奇,卻也聽男生的安排。 後來不知從何時起,陳謹就喜歡上了蝴蝶。各種蝴蝶標本、蝴蝶的畫……但他也並不顯得癡狂,於是大家也只把這當成一個優等生的生物愛好而已。至於那天在山上,他短暫的離開夥伴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卻始終想不起。除了後腦腫起一個大包,十多天才消退。 年華易逝。成年之後的石朋,自然也把這個小插曲給忘了。直至方青給他看了幾張陳謹犯罪現場的畫,石朋震驚之餘,覺得似曾相識。再回家一思量,想起那不正是在那個山洞裡,模模糊糊見到的蝴蝶圖案? 這與陳謹的犯罪、馮悅兮的死,有何關聯?石朋卻無從得知了。 警方想要再提審陳謹,卻已沒用了。因為陳謹在看守所裡,瘋了。 簡瑤和薄靳言等人去看過他,曾經那麼高挑體面的一個男人,跟孩子似地蜷在牢房的角落裡,戰戰兢兢,嘴裡只不停念叨著:「別吃我……別吃我……阿朋、悅兮,救我……」不知是看到了蝴蝶,還是看到了什麼。 而當員警提到「蝴蝶」、「山洞」,他卻只是露出茫然的表情。怎麼問,也不開口。 —— 「記憶是一種有趣的東西。」薄靳言說,「他以為他忘了,他以為未曾經歷過。但實際上,它一直在他的腦子裡。」 在開往石朋所指的那片山區的車上,薄靳言如是說。 「我注意到,陳謹曾經在口供裡多次提到蝴蝶: 他在少年時,在山中看到蝴蝶,被它的自由美麗打動,從此癡迷; 他在殺人以前,在夢中看到一個少年,持刀站立。蝴蝶落在他肩膀上; 他總是看到一隻蝴蝶,在凝望著他…… 或許他少年時看到的蝴蝶,不是真正的蝴蝶,而是石朋所說的蝴蝶圖案。 那個持刀的少年,我們之前以為隱喻的是他自己。或許並不是,而是他小時候看到的另一個人。」 方青等人俱是一驚:「少年?你是說陳謹小時後曾經看到過真正的蝴蝶殺手嗎?」 §第八十二章 薄靳言緩緩點頭:「我懷疑他甚至看到過更多的畫面,譬如凶案。他不是無端端暈倒在山洞口了嗎?後腦還腫了個大包。或許是受了驚嚇,又被人擊打腦部,失去了記憶。但這些記憶,並沒有真的失去,而是在他的記憶深處、心靈深處。當他對未來感到迷茫時,當他的心靈迷失時,那些記憶就在他潛意識裡蘇醒,在他的夢境裡蘇醒。而他卻以為受到了蝴蝶的暗示,暗示他去殺人。」 座座青山往後飛去,山路上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大家都在思考薄靳言的話。這些論斷不無道理,這也解釋了陳謹對蝴蝶又愛又恨的心理,以及真正的蝴蝶殺手的出現。 「你確定『他』會是一個連環殺手嗎?」簡瑤問,「那他沉寂了這麼多年,並且他的案件從未被外界發現,現在為什麼突然高調地出現在警方視野中?」 —— 薄靳言沉吟片刻,答:「如果陳謹的記憶是準確的,那麼當年的他,大概15-20歲,現在在35歲—40歲之間。 馮悅兮一直在躲避警方的追捕。而他能在完全不驚動警方的情況下,成功狩獵到馮悅兮,並實施殺害,顯現出敏銳的觀察力、冷靜的計劃性和執行力。 他在犯罪現場,表現出嫺熟的折磨、殺害受害人的技巧,犯罪現場處理得非常乾淨,反偵查意識相當強。這必須豐富的作案經驗,才能辦到。 那只蝴蝶,他畫過許多遍,練習過許多遍。才能在有限的時間裡,畫得惟妙惟肖。 他畫的蝴蝶,已經生物學家證實酷似『黑脈蛺蝶』,如果你們仔細比較,會發現陳謹畫的『寬尾鳳蝶』與其很相似,所以我們懷疑,這兩者是有關聯的。陳謹很有可能看到過黑脈蛺蝶,看到過他的殺手手法,然後潛意識促使他,依樣畫葫蘆,做出了形似而神不似的『蝴蝶殺人案』。 這起案件震驚全省,新聞中也有報導,『他』得知了這起案件,並不奇怪。而馮悅兮算得上是陳謹的幫兇,警方正在搜捕。他能得知這一點,說明他一直就在我們附近觀察、甚至分析。而他殺馮悅兮,可能基於兩種心理。一種是報復:因為陳謹模仿他作案,已經被警方抓獲,無法懲治,所以他懲治了陳謹的幫兇;第二種我們不能排除『除惡』的可能,他認為馮悅兮與陳謹同罪,所以自己執法。但無論是基於何種心態,他選擇以一種高調的形式出現在警方面前,必然是受了某種刺激,他不打算再隱藏了,不打算再沉寂下去了。蝴蝶殺手,現世了。」 —— 抵達那片山區,是在下午。秋天的陽光,照得整座山都綠蔥蔥的,有一種靜謐而深遠的氣息。 經年累月,石朋只記得是在這一片山區,具體哪座山、那個位置,卻說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於是薄靳言和方青商量後,決定暫時在山腳下的山區派出所住下。次日一早,開始搜山。 南方的縣市,大多山野蔓延。簡瑤在招待所裡住下,打開手機一查,才發現這裡離自己家潼市已經很近了。兩市本就毗鄰,這裡雖然隸屬洵市,但翻過一座山就是潼市市區,地理位置上,其實離潼市更近。 離家這樣近,總是會令遠行的人,心中有些茫然和渴望。她抬頭望去,薄靳言還在和方青、安岩等人商量明天的搜索方案。她走到一旁,摸出手機,給家裡打電話。 接了電話,沒說幾句,眼睛就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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