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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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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就進入了學習狀態,我卻捧著沉沉的相機在一旁愣了許久。 外面的天已經黑下來,偌大的窗子變成一面鏡子,白色燈光下的教室和其中或坐或立的我們映在其中,變得很像一幕畫面有些微扭曲的電影。 我忽然舉起相機,關掉閃光燈,轉過身對著窗子拍了一張。 畫面中有一個並不怎麼好看的女生,手中捧著那個「讓她很有活力」的相機,鏡頭卻對著她身邊的那個正在專注做題的男生最平常不過的側影。 餘淮說錯了,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歡不像自己的那張照片。我就很喜歡這張照片。 我喜歡我和他最像我們的照片。 §第三十五章 我只崇拜你 No.192 每天下午我們都會抽出至少半節課練練歌,每天都唱同樣的兩首歌很快讓餘淮煩躁了,競賽日期臨近,他愈加刻苦,我都有點兒不敢跟他講話。最近幾次排練,他都拿著筆記悄悄溜出門去,下課才回來。 忘了說,余淮從盛淮南學長那裡又把筆記借了回來。我主動承擔了餘淮的那份掃除工作,因為他說,如果我表現得好就讓我去還筆記。 我本來以為餘淮逃排練這件事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因為每次練歌的時候屋子裡面都不免亂糟糟的,何況我們坐在最後一排。不過,很快文瀟瀟就找上來了。 「餘淮呢?」 文瀟瀟並沒有在排練時當著大家的面質問,而是在結束後才悄悄跑到我的桌前。 這次比賽文瀟瀟很上心。我代替餘淮參加了幾次班委會議,所有人異想天開的建議和跑題到南大街的閒扯最後都扔給了文瀟瀟處理。她全部攬了下來,還讓自己的爸爸幫忙聯繫到了某家成衣製造的小工廠。對方手中剛好有五四青年套裝的樣板衣,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工廠同意用「比較差的料子」來接我們的這一單小生意。 所以面對這樣的文藝委員,我很難為情。私心來說我理解餘淮,這種無聊的集體活動差一個人差兩個人其實沒什麼影響,而他正忙於一件關乎前途的大事;但論情論理,他這樣做都是不大好的。 如果我們坐在這間教室裡面的原因只是為了考大學,那麼憑什麼讓文瀟瀟這樣的人為了其他人犧牲自己的時間呢? 我張口結舌。 「他最近好像很忙……但是他唱歌很好的,每次排練都很認真的,這兩次是真的有事吧……咱們開始正式排隊形練習輪唱的時候,他肯定不會缺席!」 文瀟瀟扶了扶眼鏡,點點頭,朝我善意地一笑就離開了。 我有些愧疚地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文瀟瀟像個活在民國的女孩子,雖然不算大美女,但是眉目清秀,聲音柔柔細細的,每次講話前都會羞澀地扶扶眼鏡,帶領大家排練的時候都需要徐延亮在一旁用鐵肺獅子吼來震場子。也許因為她太溫柔了,我才敢用大把找抽的理由來搪塞她。 我收回視線,無意中瞥見前排的朱瑤正投來帶著滿滿嘲諷的一眼。 一種念頭忽然擊中了我。 表面上各不相似,但也許本質上,余淮和朱瑤毫無區別,只是程度深淺問題。 他們都不會做沒有用的事情。 我不願意繼續想下去,於是拿著水杯站起身離開了教室。就在這時候,我收到了餘淮的短信。 「幫我拿兩支水筆到行政區頂樓來。」 No.193 為了方便學生去辦公室請教問題,所有的教研室都被安排在了高一到高三的教學區,因而行政區只剩下校長、團委和教務等幾個辦公室,三樓以上的部分幾乎都是空的。 我爬上了五樓,看到餘淮正坐在臺階上,把演算紙墊在右大腿上緊張地算著什麼。 「你要的筆。」我站在幾級臺階下,伸手遞給他。 「唔,放在旁邊吧,」他頭也不抬,「我手裡這支不出水了,謝謝。」 「要是剛才我不樂意幫你送呢?你憑什麼覺得我肯定幫你跑腿兒?」我並沒有生氣,只是很好奇,所以語氣平靜地問道。 他沒回答,我也沒著急,靜靜地等他把最後一點兒算完。餘淮寫下答案後,從身邊散落的紙堆裡抽出一張核對了一下答案,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 「我沒想過,」他這才放下手中的水筆,看向我,「我沒想過你會不樂意幫我送東西……你會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了。我的確也是已經拿著水筆走在半路上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 「你怎麼不回班?」我轉了話題。 「班裡味道很難聞,太久沒開窗了,暖氣烘得太熱,而且很吵。」 「是躲避排練吧?」 他點點頭:「我覺得練那麼多遍沒什麼意義。」 「可這是集體活動啊,」我看著他,「這對徐延亮和文瀟瀟他們不公平,而且我還要厚著臉皮幫你解釋。」 「如果我現在不需要準備競賽,那我會忍住不耐煩去認真參加的。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你不能強迫我。」餘淮毫不心虛地直視我。 我動動嘴唇,深知自己也沒什麼立場和理由去指責他,於是只好沮喪地坐到了他身邊。 「這次競賽你不必這麼緊張吧,朱瑤不是說過嗎?高一就靠它獲得保送資格是很難的,既然如此不如輕鬆迎戰嘛,穩賺不虧的。」 餘淮從剛剛那種有些戒備和負氣的狀態中鬆懈下來。 「如果考不好,我就不會再走這條路了,所以這次的結果很重要。」 「啊?」 「競賽很耗費一精一力的,我不是天才,跟林楊、盛淮南他們不是一個水準的,雖然林楊一直鼓勵我,但是我心裡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餘淮托著下巴,視線已經穿過了對面的牆壁,投向了未知的遠方。 對於這句話,如果是剛入學那會兒,誠惶誠恐的我也許會比朱瑤的反應還激烈。你天天看大學教材還敢這麼說,你是想要讓我去死嗎?然而日復一日,我在振華這座課桌圍城的森林中什麼鳥都見過了,也成長了許多,標誌之一就是,我再也不會拿自己那點兒溫飽標準去衡量別人是否應該知足。 同樣的校服下,跳動著不一樣的心。 何況對方是余淮,我怎麼會不理解。 餘淮繼續說道:「我初中就因為競賽而心態失衡,耽誤了中考,成績不太理想,幸虧是中考,我還能上振華,雖然只有在普通班,可要是高考怎麼辦?我英語和語文都不好,也沒那麼多信心可以像林楊一樣兩邊兼顧,我覺得我應該早點兒做決定。」 頂樓空曠,他的每句話都微微帶著回音,在空氣中震動著包圍了我。 我突然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他真的成了朋友,否則他不會對我講這些。他從來不會對我解釋任何事,陳雪君的事情還是被我強迫的。他每天都在做我看不懂的題,忙我不清楚的事,煩惱著我無法分享的困惑。只有他幫我,在他有餘力的時候。 可現在他願意和我講了。在為他的兩難境地感到遺憾的同時,我開始暗暗為這種信任和親近感而由衷的開心。 我忽然大膽地轉頭對他說:「可你還是不希望放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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