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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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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課就是張峰的數學課。他長得又瘦又高,架著一副眼鏡,膚色很白,眼睛細長,顴骨有點兒高,看起來……有點兒刻薄。 而且很冷,和張平完全相反,根本不笑。我抱著看熱血友情大團圓的心態等來張峰的開場白,竟然只有一句: 「大家好,我叫張峰,從今天開始由我來教大家高中數學。」然後翻開書,「今天我們來進行第一章的第一節,給大家介紹一下元素和集合的概念。」 「他真沒意思。」我趴到桌子上。 「人家是來上課的,你以為演電視連續劇啊?」餘淮瞟了我一眼,從書包裡掏出數學書。 同一版本,但卻是用過的舊書,當然,沒有包書皮。 於是,我終於知道了他的大書包裡裝的都是些什麼——用過的教科書、練習冊、演算本。 「為什麼是舊的?」 「假期的時候提前學了高一的課程,所以先買了,」他隨意地翻了翻,補充,「大部分人都提前補課了,或者自學。聽說,像林楊他們幾個搞競賽的,好像還要提前學一點兒大學的基礎物理和數學分析呢。」 我不知道林楊是誰,也沒有問。只是當餘淮也不聽張峰講課就開始自顧自地翻起《王后雄高二化學練習冊》的時候,我悲哀地發現,我無意中闖入了那美剋星的超級賽亞人國度。 大部分人都提前學過。 於是,我無意中就成了一小撮別有用心的極端分子。 翻開新買的漂亮筆記本,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兒,我開始認真地抄黑板上張峰給出的集合定義。 「那東西都沒用,書上全都有,抄它作甚,浪費時間。」餘淮頭也不抬,就甩給我這麼一句評價。 「我樂意。」臉上有點兒掛不住。雖然我知道他說得對。 「好心提醒你,無用功。」他聳聳肩,繼續做他的題。 我知道餘淮這種提醒是為我好,可是我那點兒差生的自卑心理讓我不想承認。有時候寧肯別人在心裡笑話我不懂高效的學習方法,但是面子上一定要笑嘻嘻地對我說,哎呀,你的本子真好看。 No.46 新學期一開始,我就知道,餘淮是個尖子生。 也許因為他破破爛爛的書都被吸走了一精一華。 也許因為他做高二的《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讀》。 也許因為他在報到那天聽到一班、二班時候不屑又嚮往的表情——你知道,差一點兒沒得到,會令人不忿,而差得很遠,就會令人平靜。所以,我平靜,他激動。 而後來的後來,餘淮終於不害怕會傷到我的薄面子,承認,他也是從一開始就判斷出我不會是個尖子生。 我問為什麼。 他不正經地哼了一聲:「因為你包書皮。」 §第九章 摸底 No.47 第二天就是摸底考試。 我前一天晚上還像煞有介事地複習了一下,我爸特意給我端了杯牛奶,放到桌邊,說:「輕鬆應戰。」 都應戰了,還輕鬆個屁,被誰一炮轟了都不知道。 可實力的差距不是臨時抱佛腳能夠彌補的。振華似乎特意要給我們這些因為非典導致中考題目難度降低而占了便宜的學生一個下馬威。這套摸底卷子,我完全找不到北,徹底考崩了,從頭髮絲糊到腳指甲。 並沒有分考場,也沒有隔位就坐,考試的時候餘淮就坐在我旁邊,答題飛快。也許是學校料到這群尖子生會賭上各自的榮譽來應對這次考試,不會跟陌生人聯手作弊。 所以,當我還在對著選擇題冥思苦想不知道蒙哪個答案比較好時,餘淮已經早就翻頁去做計算題了。 他翻頁的聲音,讓我心碎。 交上最後一科化學的卷子,我伏在桌面上,餘淮喝了口水,問:「怎麼樣?」 屁,我卷子上的空白你又不是沒看見。 我不理他。 他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我抬起頭,發現他已經開始做題了,在演算紙上勾勾畫畫。 剛開學你他媽哪兒那麼多練習冊啊?何況,這可是剛剛考完試啊! 我終於徹底被打敗了,站起身:「讓一下,我去廁所。」 他站起身,眼睛都沒離開演算紙。我心煩,一路小跑去廁所排隊,回來的時候,拍他肩膀:「起來,我進去。」 他突然大叫一聲:「我靠,我就說算的不對嘛,果然還是錯了。」 「什麼?」 「物理最後一道大題,就是讓設計實驗測不規則啤酒瓶容積的那個,我的答案有漏洞,但……」 我戴上了耳機,伏在桌面上睡覺,把他的科學狂想關在另一個世界。 你,你們,都去死吧,牛頓、萊布尼茨與愛因斯坦都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你們,把地球還給我們這些弱小的生物,謝謝。 No.48 成績出來得太快了。用張平的話說,初中物理那點兒知識,他基本上掃一眼卷子就能判出我們的總分。 每發下來一科成績,我連看都不看就對內折疊塞進書包。我從來沒有那樣深切地理解過大雄同學——他當年費勁巴拉地要求機器貓幫忙處理零分考卷,看起來很傻很天真,其實心裡是多麼痛啊。 餘淮下課出去打球了,和他那幫剛剛認識的哥們兒,所以發下來的卷子都明晃晃地攤在桌面上沒有人收,一科又一科,看得我青筋一跳一跳。 簡單則很狗腿地跑到我旁邊跟我沒話找話地攀談,話題圍繞著我們兩個究竟誰考得比較慘——然而,她的眼睛始終尋找著機會往餘淮桌面上的卷子那裡瞟。 「想看他考了多少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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