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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老蒙微笑著考慮了會兒,道:「你自己已經想得周全,很好。不過我還是提醒你,婚前必須做好財產公證,做好體檢,你還得好好瞭解小石的家庭。談朋友可以不考慮對方家庭,談結婚一定要注意對方家庭是不是個講道理的。你要是不好意思說,我代你說,我不怕得罪小石。」

  明玉想到石天冬嚷嚷說老蒙要他呈交體檢表,原來老蒙早已替她得罪人。再想到自家的父親不僅不替兒女考慮,還有意將包袱甩給兒女,令她不得不去插手他的婚姻,對比之下,真是令人感慨。她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她很是由衷地道:「蒙總,你看過,你基本上同意,我就放心了。這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細枝末節。」

  老蒙想了會兒,卻道:「我還沒最後同意。我只知道小石這個人為人實誠,性格開朗,但靠兩個小時的談話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你儘管岀你的差,等你回來我再說同意不同意。」

  明玉喃喃道:「這話我絕對不向石天冬透露,不然他得擔心岀心臟病。蒙總是想調查他?」

  「娶一個老婆哪有那麼容易。哼。」

  明玉看著老蒙深思熟慮的側臉發呆,石天冬死定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得被老蒙挖掘出來研究。老蒙要是發狠,他們蘇家可以被他挖掘到蘇東坡。她猶豫了很久,才反抗出聲:「蒙總,人好是關鍵。其他,相信我都能對付。」

  老蒙斜了明玉一眼,嘀咕了一聲不知道什麼,但好歹同意了。卻又在「好吧」之後撂下一句狠話:「我晚上還找他。」

  明玉忍不住做個鬼臉,「找藉口,明明是你想借石天冬的光蹭『食不厭精』最好的菜。」

  「沒良心。」老蒙卻笑了。

  明玉心中終於放下一塊大石頭。石天冬的缺陷,她早就有所認識,這些不用老蒙提醒。她最需要老蒙幫她的是預測未來兩人的相處,她相信老蒙的眼光,她也相信自己的,但面對終身大事,她需要老蒙的肯定。老蒙肯定了石天冬的陽剛與豁達,老蒙估計兩人之間不會陰盛陽衰,她就放心了。她最擔心的是重蹈父母的老路,別哪天她死後,石天冬也跟父親一樣發出翻身農奴的號叫。她更擔心的是,她已經不幸了,她可別荼毒了她的子女。

  老蒙的肯定讓她放心。

  明玉上飛機前當著同事的面不便說如此私人的事,但給石天冬發了一條短信,短信有點文過飾非,「老蒙對你的印象很不錯。」老蒙所作所為純粹是為她考慮,而她不能不考慮到石天冬未來與老蒙的相處。哪料到石天冬給她一條短信,「謝天謝地。另,你兄弟說你是天使。」

  明玉忍不住回電,「怎麼回事?」

  石天冬將明成的回帖讀給明玉聽,明玉聽了,好一陣的沉默。半晌,才回答一句:「我得登機了。」

  「天使」?蘇明成說她是「天使」?她懷疑蘇明成腦子岀問題。昨天還可以說蘇明成腦子發昏寫了一篇傾向于她的文章,可能是因為在明成心裡,他老爹的形象更加不堪。可今天,明玉再不能說別的理由了。一次傾向可以說成是吃錯藥,兩次傾向就不可能再是吃錯藥。她簡直是誠恐誠惶于被蘇家老二說成是「天使」。難道是明成落難之後,知道反思,知道悔悟了?可他即使悔悟,也不用說出「天使」這兩個字吧。幸虧她瞭解明成不知道她無意間闖入他的博客,否則,她都得惡意揣測明成這是有意向她搖尾乞憐了。

  明玉發現,自早上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強者之後,現在她又仿佛失去憎恨的目標。那個曾經在黑暗的路燈下扯著她的頭髮帶給她最深屈辱的人,忽然似乎軟化了。明玉覺得這世界簡直是不可思議,顛倒黑白。人家都已經在背後稱她為「天使」,她這個「天使」還怎麼能繼續懷揣著放不下的仇恨?明玉真想求求老天,告訴她這個所謂的「強者」,她該怎麼做。

  老天告訴她之前,她只會翻白眼。翻白眼又太標新立異,她只有閉眼假寐。做人咋那麼難。

  下了飛機上了車,明玉第一件事就是發短信給石天冬,「以後不許再告訴我任何有關蘇家的事。」

  她寧願閉目塞聽。她的過去她無法輕易放下。

  可是,明玉終究不願欠下明成一次又一次的人情債。她可以看著明成落魄到賴在父親家無動於衷,可是她無法對明成在落魄到底時候對她的示好無動於衷。她寧願沒有看到,可她看到了。她既然看到了,她就不願欠下人情。她得還了人情才能換得原來的平靜,她但願以後再別看到聽到蘇家的任何事情。

  因為她無法、不願故作大方地原宥和寬恕。

  她想儘快了結此事,免得成為心病成為無窮無盡的煩惱。蘇家的事總是能夠給她製造麻煩。

  她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與集團進出口公司經理商量幫她引見那個將明成欺壓得抬不起頭的周經理。幫明成一個大忙,還他一個人情,以後明成再有感謝,那也只是與她的這個幫忙動作相關了,她可以視而不見。

  周經理上班時候被總經理請去,總經理客客氣氣地說,蘇明成的妹妹通過他一個老友請她周經理吃飯,時間地點如字條。周經理想說不去,誰知道這個蘇小妹是個誰。但總經理非常嚴肅地指出,她必須去。周經理只能委曲求全,終究人在屋簷下。令周經理心虛的是,在她發佈對蘇明成的封殺令後,曾有消息回饋給她,說蘇明成有個妹妹大有來頭,她從那時起已經在等待蘇明成妹妹的挑戰了,可是,一直沒有動靜。直到今天,蘇明成妹妹請她吃飯。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周經理心知肚明。

  晚上下班,按照約定時間地點,周經理到達餐廳。被領座小姐領進去,見一個瘦高女子正看著電腦,見她過去,立即蓋上電腦,笑吟吟起身迎過來,非常客氣周到。都是場面上的女人,見面握手寒暄,一點不含糊。周經理發覺,蘇明成的妹妹除了身高和嘴巴與蘇明成有點相像,其他,與浮躁的蘇明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

  各自坐下,明玉並不含糊,直截了當地道:「很不好意思,與周經理不相識,又想認識周經理,只好請同人幫忙,輾轉通過貴公司的總經理才請到周經理。與周經理明人不說暗話,周經理可能也已經猜到,我是受了蘇明成所托,想來做個和事佬。這是我名片,希望以後常聯絡。」

  周經理不是個隨人搓圓捏扁的,對於被總經理硬逼過來敷衍,心中耿耿於懷,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想到蘇明成妹妹見她的目的肯定是想給蘇明成說項,人家自己說出來,反而大方主動。她仔細看了明玉的名片,心說果然有點本事,比她哥哥能幹得多。她收起名片,微笑道:「原來蘇總過來是為這種小事。不瞞蘇總說,小蘇的處事小蘇的工作熱情都大大不及蘇總。三個月前吧,小蘇喜新厭舊,完全無視這幾年究竟是誰帶他出道,拍著桌子要求調離我的部門。現在,我和小蘇井水不犯河水,不敢有勞蘇總特意請客談起和解。其實,不和解也無所謂,小蘇翅膀硬了,本來就應該離枝飛走,何況他已經飛出公司,我應該正視現實,自然規律嘛,哈哈。」

  明玉也哈哈跟著乾笑,心說他們兩方各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知道他們誰有理,她才不當仲裁,也沒時間心情向蘇明成瞭解個清楚。西餐,各自點菜。點菜完,等服務生離開,明玉才看似自嘲地道:「我家兄妹三個,我老小,但蘇明成從小嬌生慣養,從心理年齡上來說,他應該最小才是。活到現在,我們一家都拿他當小弟弟。沒辦法,誰讓家母最寵他,如今家母去世,只得由我和大哥接手,無奈得很。」

  周經理當然聽得出明玉說了一大串明成的幼稚,卻一句不提她對蘇明成如何如何,倒是有點狐疑,不知道蘇明玉留著什麼後手。但是,大家不同領域,諒這麼個細細瘦瘦的小女子蘇明玉對她鞭長莫及。她也海闊天空地亂扯:「這倒是與我們部門以前的情況相同。小蘇為人天真爛漫,就是做事有點懶,有點拖,我們也常恨其不爭。但估計小蘇也被我管得煩了,辭職開創自己的事業。我們嘛,也只好認命,如蘇總所說,無奈得很啊。」

  明玉笑道:「說到這兒,我們真該握手了。女人做管理最難。管得嚴了,手下嘀咕女人心眼兒小。管得松了,又嘀咕到底是女人,不會強硬。即使管得不松不緊剛剛好,也落不下個好,手下那些鳥男人不管能力好不好,挺不高興給個女人管著,遲早得要求離開。有時候想想投胎時候怎麼沒跑快一步呢?看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比別人多,得的收益比別人差,名聲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一聲女強人,活脫變態的同義詞。等著瞧,多的是蘇明成這樣大事做不成,眼界還挺高的男人紛紛掛冠求去。」

  周經理越聽越糊塗,越發不知道這個蘇明成的妹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看她罵蘇明成罵得挺真切,那些有關女管理者的話她深有同感,便真真假假地舉起杯子道:「蘇總這話說得有理,為所謂的女強人乾杯。」

  明玉舉舉她放了一片檸檬的水杯,笑道:「乾杯。不過恕我戒酒戒煙,呵呵,女人據說有這特權。」

  明玉如此親和,周經理無所適從。難道這個蘇總單純到以為吃一頓飯說幾句明成的不是,就可以算講和了嗎?不會吧,後面肯定有地雷等著。周經理索性挑開了問:「蘇總,我們說了那麼多,你準備怎麼讓我和小蘇和解?硬的,還是軟的?」即使蘇明玉是什麼蘇總,難道她還怕了一個小姑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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