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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我爸媽也這麼說,不過我想既然條件符合可以動用社會資源,還是通過社會資源解決吧。謝謝你中午的提議。」問銀行按揭起碼不用欠人情,不用在人面前抬不起頭,寧可多花一點錢。朱麗心裡這麼想。她上班後節約一點,每個月按揭不是問題。

  明玉大致瞭解朱麗的心情,既然朱麗不怕麻煩,那就讓她去做吧,只要她自己安心就好。「朱麗,謝謝你為房子的事奔波。我找你說的是另一件事,剛剛我大哥轉達我爸的電話,說蘇明成回到家裡上吐下拉,要我去看看。我說實話,非到無人接手蘇明成時候我才會幫忙,我厭惡他。你呢?」

  朱麗愣住,明成怎麼了?他一個人住著岀問題了嗎?

  明玉見朱麗久久沒聲音,以為她為難,又不便拒絕,只得道:「如果你不想去,我找個人過去吧。朱麗,別為難自己,再見。」

  「噯,我去,我這就過去。」朱麗忙阻止明玉,一邊已經走向自己臥室,準備換衣服出門。手忙腳亂的,穿衣服都顛三倒四。

  明玉看看手機,放到桌上,心說朱麗與吳非差不多,心裡恨丈夫恨得牙癢癢的,措施也會拿出來,但是丈夫遇到問題了,她們都著急。換她呢?明玉都懷疑自己心狠手辣,第一個岀刀子殺丈夫的就是她。她忍不住隨手打開郵箱給石天冬發去一個郵件,說女人怎麼都那麼傻,那麼重感情。搞得石天冬莫名其妙,回郵問她怎麼回事,她又覺得一言難盡,只說是家務事。雖然沒說出來,卻還是覺得順氣了好多。

  朱麗跟爸媽只說了與明成談判,沒說明成有事,怕爸媽著急跟上。朱爸朱媽見女兒去與女婿談判,大力支持,也不再要求明成出馬來接,只要女兒家沒事就好。

  朱麗急急打車回到家裡,見到處黑燈瞎火,只有書房的燈光從門縫裡透出來,朱麗打開門一看,充足的冷氣撲面而來,公公正埋頭于電腦面前忙活,都沒看到她來,太平無事的樣子。朱麗不由得起疑,瞧公公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難道這是明成設的一個圈套?她擰起彎彎的眉毛,冷下了臉。

  走到臥室門口,果然見隱隱光線中有一坨人躺在床上,臥室沒開空調,裡面一股酸臭。朱麗打開燈,見明成緩緩回過頭來,嘴唇失色,果然是身體虛弱。見到朱麗來,明成心裡好過許多,忙撐著想起身,朱麗上前按住他。一個叫「朱麗」,一個叫「明成」,場景淒慘,好像兩人分開了好多年。朱麗心中再有氣,看到這樣的明成,她也氣不起來,只有歎一聲氣帶明成去醫院看病。明成也是,兩人都把最近的疙瘩放到腦後。

  可朱麗心中無法克制對公公的厭惡。她下午回來時候也是,公公一見她回來,立刻將客廳櫃式空調關了。要用就用,光明正大地用,鬼鬼祟祟幹什麼。既然知道耗電,那就換個小房間用,打量著兒子的錢不是錢,殺大戶一樣。

  只是,朱麗的這趟出走,讓明成心中危機感益重,心裡感受到很大的壓力。而這壓力,他無處訴說。

  他是那麼的愛朱麗,他又是那麼的怕失去朱麗,他最愛的媽媽已經去世,他只有朱麗,他必須使出渾身解數拉住朱麗。朱麗對他還是好的,否則不會在聽說他生病時候就急急趕來,前面什麼過節都不提起。他不能失去她,他必須不斷給自己加壓,他必須上進,再上進,不能讓朱麗看不起。他要做很多事,他必須努力活得光鮮,再不能如過去那樣懶散。

  明成雖然留戀過去的好日子,可是也知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不得不放棄過去的悠閒。

  第二天朱麗送明成去上班,跟明成說了她準備按揭給他爸買房的打算,說到由他們五年內付清銀行按揭貸款,明成忙信誓旦旦地向朱麗表示,他會好好工作,爭取提前還貸。他得給朱麗信心,他必須告訴朱麗,他會站起來,他是男人。

  蘇大強一見兩夫妻出去,立刻又打電話報告明哲,萬事大吉。明哲很為兩人高興,朱麗回家就好,可見兩人之間不是原則性的矛盾。只是現在明成手機沒開,他不能去電問候明成。

  週末,蘇大強在兩個兒子一個兒媳的簇擁下,交出賣掉一室一廳的二十七萬,以及明哲帶來的五萬,又在仲介辦了一些手續,簽了不少字,他終於可以搬家了,而且是搬到兩室一廳,週一之後做出來的房產證土地證只有他的名字。蘇大強滿臉油光光的興奮。

  一行四人叫了一輛車,搬上蘇大強有限的所有細軟,以及被蘇大強用了半年的明成家的床褥等也都卷上,殺奔新屋。走進屋裡,中午的陽光正是燦爛,蘇大強開心得不知怎麼才好,眼睛亮亮地笑著從這扇門到那扇門地晃悠著,走個沒完沒了,繞得兒子們頭暈。

  明哲與明成索性不管他,兩人拿出卷尺丈量可以放冰箱、洗衣機和電視機的空間。蘇大強不要舊傢俱,正好這間二手房有幾件壁櫥等原房主搬不走的傢俱可用,只要添上幾件電器,勉強可以方便地生活。

  朱麗走到陽臺上張望。這幾天她的心每天圍著這房子轉,都已經審美疲勞。終於可以恢復無拘無束的生活了,朱麗心想,不知道明成在他爸搬出來之後,會不會恢復以前的活潑熱情。總覺得明成現在勤快了,用功了,但冷漠了,虛偽了。朱麗知道,她出走後回來,明成對她依然很好的,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得遷就,但現在是更遷就了,仿佛有點唯唯諾諾沒有性格,這樣的明成讓她覺得陌生。朱麗希望他的變化只是暫時。

  這一處的社區因為年代稍久,從窗戶看下去綠樹成蔭,但房屋間距不大。時常有老年人進進出出,可見這兒住著的老年人比較多。不像她住的社區,見車子多過見人。可能明玉住的社區更是白天只見屋子不見人。

  過了會兒,四個人浩浩蕩蕩打車殺奔電器商店。在車上,蘇大強興奮地對著明哲道:「我現在眼睛很不好了,看什麼都模糊,這回電視機再換大一點的吧。」

  明哲耐心道:「去商場看看,主要是得看看電視機底座能不能放到現有的電視機櫃上面。」

  蘇大強想到兒子賺的是美金,美金啊,拿點來給他花花,隨便他怎麼花都行了。「不行就把電視機櫃換了吧,報紙上還說有液晶電視,薄薄一片,肯定能放得上。還是眼睛要緊,眼睛要緊。」

  明成陰陽怪氣地道:「乾脆給你買台背投,小電影似的,不用電視機櫃。不過缺陷是你客廳不夠大,得看得頭暈,要不把房子再換大一些,專門弄個放映廳?」

  「還要搬房子嗎?」蘇大強還真認真上了,看著明成,滿眼睛都是憧憬。

  「跟你女兒套套近乎,人家一幢海邊別墅正空著,你想住隨時去住。」明成說得一本正經。

  蘇大強立刻沉默了。老婆都惹不起的人,他哪裡敢惹?明哲與朱麗旁邊聽著,都沒答話,任明成揶揄。自蘇大強提出電視機再要大一點的,他們已經在心裡嘀咕了。三米六寬度的客廳,放上一台二十九英寸電視,走路都得收腹挺胸,老爺子真是敲竹槓。只要明成說得不過分,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去阻止。但明成略感鬱悶,估計老頭子沒法完全確切地領會他嘲弄的精髓。

  原來那戶人家用的是二十一英寸電視機,因此商場所有二十五英寸的底盤尺寸都比那電視機櫃大。明哲想著爸媽以前看二十五英寸的,現在換二十一英寸的有點虧待,準備去弄塊厚板墊到電視機櫃上之後,再放二十五英寸上去。明哲現在手頭緊,又剛經歷了一次失業風波,手腳沒剛開始工作時候大,花錢不得不理性。想到明玉車庫裡那台依然很不錯的舊二十五英寸電視就心疼錢,但想到父親的號叫又心疼父親。兩者相權,他還是舍錢為父。

  但二十五英寸電視放蘇大強那兩室一廳裡還算得上是龐然大物,放在商場那麼多大電視機中間簡直可算小巧玲瓏。蘇大強越看越不滿意,扯著明哲袖子小聲要求買再大一點的。明哲給他解釋的時候,明成卻催著服務員徑直去開了票。蘇大強沒辦法,只得作罷。

  到了冰箱區,蘇大強只認准西門子零度冰箱,因為他常在電視上看到廣告。但明哲告訴他,他那廚房放冰箱的位置只有五十二釐米,西門子零度冰箱放進去,他的廚房門就別想關了。蘇大強又扯住明哲的袖子,小聲告訴明哲,他以後一個人過了,現在人也老了,腿腳不方便,不可能天天上菜場,家裡冰箱裡得多儲備一些吃的。明哲告訴他,165升的冰箱寬度差不多五十釐米,裡面塞足食物,夠他吃一周的,他公寓裡用的才135升。蘇大強又告訴明哲,那台165的冰箱非抽屜式冷凍室裡放食物容易串味兒,等一周放下來,他成天只能吃豬肉味的雞肉,雞肉味的魚了,飯都吃不香,做人還有什麼樂趣。明哲跟父親講資料,大強跟兒子結結巴巴心驚膽戰地講他的要求。明哲終於被煩不過,給父親買下那台西門子零度冰箱。但心裡挺火,決定眼不見為淨,將送貨時間定為週一,讓父親自己去安排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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