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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八


  「還是那個索羅斯?」宋運輝問出這話,他身上的可哥就跟著問:「爸爸,羅羅斯誰?」

  梁思申肯定:「還是索羅斯,不過他身後跟的遊資越來越多,包括我的一份在內。索羅斯有他的信條,『我生來一貧如洗,但絕不能死時仍舊貧困潦倒。』」

  「這個人倒是直言不諱。」宋運輝回答完這句,只好應付可哥的提問,告訴可哥,羅羅斯是條大鱷魚。

  梁思申一笑,驅車直奔李力別墅,敲門進去,廊燈下只有一臉驚訝的保姆。她和宋運輝看這保姆的神情,都感覺李力不可能在,要不這保姆簡直是演技出眾了。他們沒逗留,梁思申卻想到不遠處蕭然的家,找去一敲門,卻被告知已經換了主人。兩人抱著可哥驚訝地走回頭路,都感覺梁大這回非常麻煩。

  回家的路上,宋運輝卻接到楊巡打來的電話,說是紅偉出差路過,希望與他見面吃飯談談小雷家的現狀。宋運輝心說奇怪,雖然他與紅偉的關係不錯,但紅偉見他之前肯定都由雷東寶事先來電招呼,難道雷東寶現在已經倨傲到即使有事找他,自己也不出面的地步了?宋運輝「哼」地一笑,告訴楊巡他在上海,讓楊巡接待紅偉。

  梁思申的手機也是電話不斷,除了梁家親戚紛紛來電,竟然還有來自美國的吉恩的電話。吉恩週末依然早起,給梁思申的電話劈頭就是一句:「梁,現在是禿鷲的盛宴,你還要待在中國嗎?」

  梁思申先是愣了一下,不由笑出來:「怎麼會不關注,你放心,我關心著日本每一檔股票的動態。」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回來?我們已經備足彈藥,急需高手。你若答應,我現在就把他們揪出被子問他們要人。」

  「非常感謝,可是你也知道,我這兒現在上有老下有小,走不開身。」

  「嘿,梁,你不覺得很可惜嗎?據我所知,我們這邊過去的職業銀行家在中國普遍水土不服,業績反而不如土生土長最多只出國接受一兩年培訓的人。在那個做生意之前先交朋友的地方,你的良好職業技能沒法盡情施展。你年中跟我說起的困惑其實已經說明你融入不良,我一直在尋找讓你回歸的機會,現在是了,你是我見過享受禿鷲盛宴的最合適人選之一。」

  梁思申非常感動:「吉恩,正是如你所言,不過我感覺我已經有很多進步。」

  「可是梁,你本可以創造更高的價值。」

  吉恩結束電話的時候滿是遺憾。但旁邊聽著梁思申電話的宋運輝心裡卻是很高興。到家時宋運輝考慮之下,提醒梁思申應該給她父母打個電話,告知此重大事件。梁思申愁眉苦臉的,想半天才問一句:「叫他們回國處理?」

  宋運輝聽了一笑,點頭道:「也是,不如不說,省得他們操心。」

  梁思申歎口氣:「父債子還,如果梁大需要我,如果我能幫得上忙……」她無法不想到,梁凡順風順水的時候,自然是不會聽她囉唆的,但是而今梁凡需要她的建議,梁凡爸爸舅舅更需要她這來自自家唯一一個專業人士的建議,她跑不掉。她不知以後將因此接觸到些以前不願接觸的什麼。

  §1997年(15)

  楊巡前去紅偉下榻的賓館。在紅偉說出賓館名字的時候楊巡就覺得奇怪了,紅偉怎麼住這麼個暖氣都沒有的地方?說是賓館,其實是旅館。等敲開房間,卻只有紅偉一個人。楊巡二話沒說就要給紅偉換飯店。但紅偉按住楊巡的手機,道:「算了,替書記省點錢,現在雷霆日子不好過,錢緊。走,吃飯去,這回你請客。」

  楊巡有些不信:「真話?」

  「當然真話,我還能瞞你,我這回其實是瞞著書記來找宋總,所以什麼其他人都沒帶。」

  楊巡驚訝,悶了會兒才道:「紅偉哥,你收拾行李,住我家去,你手上戴的脖子掛的哪樣不值錢,住這兒不安全。」

  紅偉也沒客氣,收拾收拾跟楊巡離開,邊走邊問:「宋總今天真沒空?」

  「不是沒空,是不在,他週末去上海過,老婆在上海,你早約也沒用,早知道你不如直接去上海跟他見面。」

  「那算了,我時間緊,前兩年側重外銷,弄得原來的市場都荒了,現在得從頭開始打江山。今天是硬抽出時間過來,算臨時決定。沒見宋總之前不好意思跟他預約,這事不想讓書記知道,你應該看得出書記和宋總兩個人現在關係有點僵吧?」

  「我早在懷疑,你以前還跟我否認,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書記現在派頭大,宋總雖說見面都是讓著書記,可久了也……」

  「那是,就算一個娘胎爬出來的親兄弟也得給面子呢,何況宋總是有頭有臉的人。時間長了換我也吃不消,不過宋總已經是仁至義盡,心裡不舒服歸不舒服,有事還是不會忘了書記。」

  紅偉笑道:「你倒是護著宋總。」

  楊巡也笑:「我們這兒的老鄉團結著呢,平時都是我在聯絡,但大家都知道老大是宋總,我是老二。呵呵,同鄉人不護著同鄉人哪行,最忌窩裡鬥。」

  紅偉點頭,跟著楊巡上車去楊家。

  任遐邇早披著羽絨服等在門口,熱情歡迎紅偉到來,將紅偉迎到客房住下,客房早已窗明几淨,準備就緒:雪白的床單,厚實的床墊,柔軟的棉被,還有一室明亮的燈光。紅偉拍拍楊巡的背,笑道:「兄弟,福氣好啊,找個能當家的。」

  「那當然,那當然。」楊巡接了紅偉的旅行包,放進壁櫥,拖紅偉出來吃飯。

  紅偉出來左右上下觀望,笑道:「你會裝啊,外面開輛小破桑,家里弄得比賓館還豪華。」

  楊巡笑道:「紅偉哥你先喝杯熱茶,這幾天自來水冷,我去看看遐邇有什麼菜要洗的,我洗了再過來。」本來是保姆洗菜,但過來吃飯的決定出來得晚,保姆已經下班,因此楊巡眼明手快地進了廚房幫忙。

  紅偉見楊巡就跟五好青年一樣,覺得好笑,捧著茶杯過去與任遐邇客氣幾句。楊巡忽然發現不喜歡紅偉這個手腳比較放得開的人與他妻子說話,就道:「紅偉哥這回過來好像心很急,預先也沒跟我招呼,是不是小雷家除了資金緊張,還有其他困難?」

  「最讓我頭痛的是,項東走了,就是那個銅廠的外來老總。」

  「外地人,心不齊?」

  紅偉猶豫一下:「讓正明擠走的。」紅偉將經過簡單敘述:「我跟忠富議論,這是小雷家又露敗象了。忠富說書記能沖不能守,以前有個士根替他做宰相,書記只管沖就是。現在不行,忠富說書記現在沖得沒邊兒。小楊,我說士根好話,你聽著別生氣啊,他這人總有幾點可取之處。」

  「不會,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還有什麼氣的。紅偉哥,你最好詳細說,省得我跟宋總說的時候走樣。」楊巡說話間,手腳俐落地洗好菜,又主動佈置飯桌。紅偉旁觀楊巡的忙碌與任遐邇並無衝突,顯然楊巡並不是他來才動手下廚,心說過去的小倒爺還真是有居家好男人的樣子了。

  待得楊巡搬上一碟五香花生米和一碟魚幹,紅偉特意過去向奮戰在廚房一線的任遐邇道聲乏,才回來與楊巡坐下喝酒吃菜,因他從楊巡的舉動看出,任遐邇在這個家的地位不低。然後,紅偉索性把楊巡當宋運輝的耳朵,一五一十地把楊巡六月去小雷家之後發生的事情告知。然後他預期小雷家即將面臨的嚴峻形勢有三:一是年底將至,本就正是內銷市場趨緩時候,更難打開內銷局面,而外銷則是只見萎縮,並無向好趨勢,年底又有大筆貸款到期,以及大量設備、基建需要結算,錢從何來?二還是錢的問題,書記扣下眾人的大部分收入,大家都等著書記年底分紅派息好過年,大家還等著起碼與上個春節一樣的年貨,後者若是少發倒也罷了,最多被村民煩上幾句,而前者則是麻煩,前者是眾人的血汗錢,書記要是給弄沒了,發不出,大夥兒還不造反?三是在技術人員紛紛辭職的情況下,雷霆拿什麼拳頭產品和優良品質搶佔別人已經坐穩的內銷市場,以及要求更嚴的外銷市場?紅偉說他看到項東辭職開始發愁,但他不知道宋總還肯不肯援手,他懷疑宋總心灰意冷不想再管小雷家的閒事,順帶不想見小雷家的人,而非人在上海。

  楊巡忙笑道:「你別亂想,你要真不信,我當著你的面給他們上海的家打電話,看接起的是誰。宋總不是我們小生意人,他忙就忙,不在就不在,不像我們有時候嘴上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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