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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一


  說著,她操起倚在牆邊的一條木棍,紅偉以為她要動武,忙道:「韋嫂,有話好說,我們誰不知道你才是大嫂,誰認那狐狸精呢……」

  「可雷東寶不認!」韋春紅嘶吼著掄起木棍,一棍砸在屋頂的一盞吊燈上。那吊燈紅偉認識,韋春紅常喜滋滋地告訴他們這是雷東寶結婚前送她的,一共三組。隨著韋春紅棍起燈落,三盞吊燈全部報廢。此時,紅偉無話可說,他知道現在除非雷東寶現身才能勸住韋春紅,只好勸韋春紅消消火氣,一刻不離地跟在韋春紅身邊怕她出事。

  很快飯店給搬拆一空,亢奮了一天的韋春紅看著此生花盡心血經營的飯店從此化為烏有,她渾身疲倦,一屁股坐在空闊的地毯上發呆不語。她早就策劃著今天這一天。她策劃著等雷東寶殺回家跟她算帳前,把該砸的砸光,該挪的挪走,讓雷東寶想出氣只有找她,她等著看雷東寶敢不敢對她出手。

  雷東寶在車上無法穩坐,滿心又驚又氣,罵罵咧咧不絕於口。項東只管開車,即使書記跟他嘮叨他都不接口,只是一臉歉意地說他不熟悉書記家,雷東寶碰到軟釘子,只得閉嘴。

  終於車子到達市區,項東問去哪兒,雷東寶正昏頭昏腦著,立刻說去飯店。項東聽了一路,本以為雷東寶應該先去醫院,不由得斜睨了雷東寶一眼,不清楚書記搞的什麼名堂。他把雷東寶送到飯店門口,就趕緊駕車離開這是非之地。

  雷東寶跑著進門,果然看到的是一屋的空闊,一地的狼藉。紅偉本是蹲著沖坐在地上的韋春紅賠小心,聽得動靜回頭一瞧是書記跑進來,連忙起身想擋住,不想起得急了,一個踉蹌向雷東寶摔去,反而是雷東寶托住他,紅偉都不等站穩就搶著道:「書記,書記,打住,打住。」但是紅偉說到一半就感覺有異,站穩身子依然緊緊抱住雷東寶不讓動,卻忍不住回頭看韋春紅。只見韋春紅扶著木棍子硬是站了起來,站得筆挺地與雷東寶怒目相對。但是雷東寶與韋春紅都不說話,寂靜空闊的餐廳裡,聽得出兩人呼哧呼哧的粗氣。

  紅偉心說今天雌老虎雷老虎對上了,他只能硬著頭皮做中間人:「書記,韋嫂,咱找個地方說話,別都站著。」

  「紅偉,你放開他,老娘今兒倒要看看他有臉把我怎麼樣。」

  紅偉心說大姐您就別專揀痛處捏了,但嘴裡還是一個勁地說:「好說,好說。」雷東寶在紅偉的阻擋下,除了反復朗誦「媽個逼」,卻一時沒法說出別的,好不容易才有句不一樣的,「誰教你的」。對於韋春紅的忽然轉變,忽然滑出他的掌控,他一籌莫展。

  韋春紅卻尖銳地道:「你少大腳裝小腳,憑紅偉這把子力氣,攔得住你?老娘不怕,今兒就等著你明刀明槍。」

  雷東寶只得調轉風向吼紅偉:「媽的紅偉你不是愛拍老闆娘馬屁嗎,老子成全你,給老闆娘做兩件事。打電話讓小輝管住他老婆別總煽動我們夫妻鬧事,你再給我盯住她,一步別離,她今天去哪你跟去哪,老子看兒子去。」

  「用不著,我三言兩語,今天三頭六面說明白。雷東寶,你聽清楚,一、你對不起我。我主動退出讓你生出兒子,你怎麼對我;二、你回去轉告狐狸精,她敢一天不離婚,我一天不放過她。老娘只要知道她住哪裡,天天殺上門去打。」

  雷東寶沒回頭,卻也把韋春紅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以前他把這種威脅當蚊子叫,聽得煩了伸出手掌拍一下了事,今天卻不敢再忽略不計,從此算是明白韋春紅不僅對別人潑辣,也會對他潑辣,可要他怎麼辦才好?

  雷東寶想來想去,打電話給正明,問馮欣欣一家在哪裡,寶寶又在哪裡。正明說都已經包紮處理,來人下手有分寸,只是皮肉傷,不需住院,現在他安排他們住在賓館,開兩個房間,那家裡沒法住。正明還說,他妻子上陣幫忙管著孩子。雷東寶想了想,便打車先去那砸爛的家中看。打開門,裡面簡直是災難,所有的東西,沒一件還是完整的,包括玻璃窗,這不由得想到同樣橫遭劫難的馮欣欣的臉,還能看嗎?

  雷東寶站廢墟上吸煙,外面天色已經墨黑,屋裡也是墨黑,連完整的燈都找不到,只有紅紅的煙頭一閃一閃。他想去看看馮欣欣一家,可是想了好一會兒,兩條腿還是沒挪窩。他知道目前的局面維持不下去了,他必須做出選擇,但是這個選擇很難。他連吸了三支煙,才拿起電話撥給宋運輝。雖然知道這事被宋運輝知道,他肯定得挨駡或者挨鄙視,甚至又會領到一句「我以後不認識你」,但他想來想去,能提供他最中肯意見的還是宋運輝,他也沒臉找別人。

  電話打給宋運輝時候,宋運輝說他正開車,很快就到家,到家再說。雷東寶不由得心虛地問一句回上海的家還是東海的家,聽得宋運輝說是回東海的家,他才放心。他總感覺宋運輝要是在上海的家,他這件事被梁思申聽到,准保會出問題。他總感覺,韋春紅是在跟梁思申接觸後才變得潑辣的。

  其實,雷東寶沒料到,梁思申此時卻正住在東海宿舍區。梁思申擔心媽媽花在她身上的時間太多,讓年紀也是一把的爸爸一個人吃苦,就找藉口說想丈夫了,想與宋運輝多多相聚,讓媽媽回家,自己帶著可哥和保姆離開上海,因此宋運輝到家就給雷東寶打電話的時候,包括梁思申等全家都聽著這個電話。

  雷東寶拎起電話就劈裡啪啦一頓問宋運輝他該怎麼辦。

  宋運輝只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那些個傳說中才會發生的事在雷東寶身邊上演,他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雷東寶道:「我怎麼會有事,她們都等著我拿態度。」

  宋運輝再度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道:「你掏個硬幣出來,正面是韋姐,反面是孩子媽,拋硬幣解決,聽天由命。」

  梁思申在一邊聽宋運輝說出如此無厘頭的話來,不由得暗笑。但雷東寶卻是聽出宋運輝的調戲,氣得掐了電話,再不肯拿宋運輝當兄弟。

  梁思申見宋運輝打完電話,就好奇地問:「怎麼回事?雷先生想浪子回頭?」

  「浪子?抬舉他。」宋運輝看看宋引稚嫩的臉,不便在飯桌上說這些,就笑道,「回頭再跟你說,你准保得拍桌子。」

  梁思申本就是養孩子悶得無聊,終於嗅到八卦的事,忍不住轉彎抹角地問:「他該不會想享齊人之福吧?」

  「是享不下去了,吃飯。貓貓,說說學校的事情。」

  吃完飯,安排宋引上二樓書房做作業,才可以說話。四個大人湊一起一說,梁思申先道:「我拍案驚奇。」

  宋母也是撇嘴:「敢情他還當自己是香餑餑。」

  梁思申道:「不,天下美女這麼多,丈夫只要不出軌,哪會有那麼多撓心事,雷家事情的本質是壞在東寶大哥手裡,那位馮欣欣只是恰好出現,即使不是馮欣欣也會是別人。我不明白,明明主要錯誤在東寶大哥,為什麼韋姐不先追究他的責任,反而一手追著馮欣欣打,一手拉著東寶大哥回家?」

  宋母道:「他們好歹是一家人,哪有老婆捨得打老公的,吵過鬧過差不多了。」

  梁思申道:「可是既然主凶都可以放過,怎麼倒行逆施追著幫兇打?我奇怪,韋姐看上去挺有主見的啊。」

  宋運輝本來跟母親想的差不多,但被梁思申一說,也覺得韋春紅這口氣出得不是地方。但他不便支持誰反對誰,只中肯地道:「你們忘了去年他們離婚?韋姐能為雷家有後答應離婚,可見別看她能幹,骨子是個相當傳統的人。」

  梁思申不由得看看婆婆,心說看來婆婆的想法在國內還是很有市場的,她無奈地道:「地球真陌生,我要去火星。」見宋運輝一笑,她又問,「韋姐真還等著東寶大哥回去?或者只是東寶大哥的自以為是?」

  宋運輝一時不能確定了,就問父母:「出這麼大事,韋姐還會要大哥回去?」

  宋母道:「東寶要肯回去,她怎麼會不收,以前出坐牢那麼大事兩個人都沒分呢,一起苦過來的夫妻,哪有說分手就分手的。可東寶也麻煩,那邊給他生了兒子,那邊也扯不開。」

  宋運輝見梁思申兩眼骨碌碌轉,知道她沒法理解,笑道:「換你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吧?大哥可算了解你,他讓我別跟你說,怕你給韋姐出餿主意。」

  宋季山聽了就笑出來。梁思申也是笑道:「怎麼換我,這種事輪不到我頭上,你才不是那種人。好吧,我不出餿主意。」心裡卻想,她並非不想出餿主意,而是鬱悶得真想罵人,女人怎能把自己放到這麼賤的位置上,讓男人拋硬幣解決命運。女人不自愛,又讓男人怎麼尊重她們。她只能如此解釋給自己,那或許也是國情差別。

  宋季山道:「什麼鍋配什麼蓋。小輝,你剛才說的已經差不多,讓東寶自己拿主意。反正他怎麼做都對不起另一個。」

  梁思申道:「你猜猜外公會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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