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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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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然我名不正言不順,靠士根做傳話筒,傳到什麼時候,弄不好還給抓進去。」 「可是你把村集體交給鎮裡……」宋運輝才說出半句,客廳裡的楊巡聽到,嘀咕了一聲:「那不是把小雷家出賣了嗎?」宋運輝一聽,對,就這意思,他對雷東寶道:「怎麼跟村裡人交代?」 雷東寶道:「村裡人對我交代了沒有?除了這個辦法,你難道還有其他高招?」 宋運輝愣了會兒,道:「難怪忠富不肯回來,他是個最明白的。大哥,你會毀了你的名聲。」 雷東寶不容置疑地道:「小輝,你錯了。老話說,有奶便是娘。只要我回去,坐穩了,我還是他們的父母官。你幫我一個忙,替我借輛好車,讓我回去用三個月,讓他們看看我身後有人。」 宋運輝一再地無話可說,沒想到雷東寶現在竟然如此不擇手段。可再想,又無可厚非。雖然世人為了權可以不擇手段,可是,雷東寶終於也走到這一步,宋運輝竟然很是不能接受。但他只是跟楊巡說了別洩露風聲給小雷家人,就不想多說,那種鉤心鬥角爾虞我詐,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他也沒幫雷東寶解決一輛好車,他不願捲入那樣的倒行逆施。小雷家,以後不再是他心中的小雷家了。 §1993年(8) 回頭宋運輝堅持自己送女兒去學鋼琴。沒敢讓父母送,知道程家父母正虎視眈眈,他怎麼可能放心。但是他累,將女兒送進教室,他自己坐長椅上打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而且睡得很沉。走廊上人來人往,他都沒醒。 不知什麼時候,他被身邊熟悉的叫鬧聲吵醒,不滿地睜開眼睛,卻看到程開顏一手緊張地扯著宋引,一手指著陶醫生斥駡,聲聲痛駡陶醫生搶別人丈夫。而陶醫生則是站著沒說別的,最多一聲「告訴你,你誤會了」。再看,竟然程母也在程開顏後面罵,而程父在後面掠陣。宋運輝一看吃驚,忙起身道:「幹什麼?」 程母這時掉轉槍口,厲聲問道:「小宋,這是怎麼回事?原來你不回家,找的是這麼個相好。這女人是誰?我們向他們組織反映去……」 程母的指責聲中,陶醫生把手中拿著的包交給宋運輝,冷冷道:「剛才看到你睡得包掉了,幫你拿著,孩子下課,先幫你帶著。多大的事兒,我走了。」 宋運輝迷迷糊糊中這才弄清是怎麼回事:程家找不到他,才今天來少年宮碰運氣。見程母拖住陶醫生不放,忙道:「搞什麼,你們別誣陷好人,吵吵鬧鬧讓孩子看著不好。媽,你放手,不要牽扯別人。」 程母激動上了,哪裡肯放,眼瞅著女婿睡著大覺,旁邊一個女人貼心地管著女婿的包拉扯著她的外孫女,這場面還說沒問題,騙誰呢。「小宋你幹嗎護著她,啊,你說,你們到底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她哪個單位,我找他們領導去。」 宋運輝怒道:「你們想幹什麼?放手!程開顏,放開貓貓。」 程母硬是不放手,但程開顏看到宋運輝眼睛盯過來,趕緊將女兒放了。宋引嚇得立刻跑進爸爸懷裡,只有程父一直沉著臉在後面看著,一聲不吭。而此時陶醫生見宋運輝的解救沒法讓她脫身,只得取出日常放在包裡防身的手術刀,比畫著冷冷地對程母道:「你這只手再不放,我這刀切下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傷你主要血管和神經,但你會覺得有點痛。」說著,不由分說地,手勢嫺熟地切了下去。程母嘴裡一聲「你敢」都還沒滾出,就眼看刀子無情落下,她不由自主就縮手進去,一張臉都嚇白了。陶醫生冷笑一聲,脫身而去,不作他顧。 宋運輝在後面心說慚愧,一宿沒好好睡覺的腦袋吱吱地痛,看著嚴陣以待的程家,他只能無力地問:「你們要怎麼樣?我把貓貓放車上去,我們另外找地方談,行不行?」 程父這才慢條斯理地道:「你們都平靜。小宋,看在往日情分上,你給開顏機會,也給我們機會,這段時間我們看著開顏,盯著她做個好妻子。你看開顏表現再決定去留,就算……你看看我們老面子。」 若不是明知程家進京告了他,壞了他的大計,程父今天的理性還真讓宋運輝動容。但面對老程如此的軟話,他也不能繼續強硬,只得用緩兵之計:「我一夜沒睡,沒法考慮。你們給我一天時間考慮,我明天答覆你。」 「明天還找得到你們嗎?又要我們下星期來這兒守著?你廠裡都不放我們進去。」程母情緒依然激動,「這不是什麼難題,很容易,答應還是不答應,簡單,你難道還要我們跪著求你?」 宋運輝看看女兒,見女兒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滿臉都是緊張,他焦躁起來,只得屈服:「你們回去吧,我立刻搬過去。」但程母道,「貓貓跟我們走,否則我們不相信你。」 宋運輝驚住,但瞬間一張臉冷下來,腦袋突破疲累,恢復冷靜。他對程父冷冷地道:「爸,別逼我撕破臉皮,拿你們兒子挾持你們。他在海南做的事,我可以壓閔廠長一年不處理,也可以鼓勵閔廠長從重從快。那是最高坐牢七年的事。你們讓路,我不會考慮重修舊好。現在只有一句話:好合好散。算是看在過去的分上。一個月內,手續我會派人上門辦理,一個月內你們不答應辦理,我處理你們兒子。但不管怎樣,一個月內,我把你們女兒調回金州。」 「宋運輝,不要欺人太甚。」老程也終於按捺不住,怒形於色,「別仗著你還在臺上,你走著瞧……」 「我已經走著瞧了,怎樣?我好好的。你可以繼續找人,繼續破壞東海的大事,但請你認清現實,我起碼還有三十年在臺上。我還是那句話,你為兒女留些餘地。好合好散的話,我還可以照顧他們這輩子不受欺負。」宋運輝毫不猶豫打斷老程的話,壓倒一切地說出他的想法,但他不得不將一隻手按住女兒,不讓女兒看見場中的一切。 「不,小輝,我是貓貓的媽啊。」程父程母都憋一肚子火卻不得不留有餘地,終於程開顏大聲哭喊出來。這一哭,引得宋引哭得更大聲。 但宋運輝依然冷冷地道:「貓貓不需要你。」說完,大力推開擋在中間的程開顏,擦過程父離開。既然女兒都已經看到,他也豁出去了,似乎聽見後面有驚呼聲,但他沒有回頭,大步離開這是非地。 宋運輝的身後,程父沒顧得上女兒差點被宋運輝推得摔倒,而是半眯著眼看著宋運輝的背影沉思。一路之上,不管程母如何憤恨地痛駡,程父都沒開腔,他被宋運輝今天截然不同的表現驚住了,他需要重新思考。 回到家裡,立即接到兒子氣急敗壞的電話,程父沒聽,讓老妻接聽後轉達。他緊抿著嘴只擠出一句話:「下手真快」,連寶貝女兒程開顏一路的哭哭啼啼他都沒管。 一直坐到中飯桌上,程父才開腔,對女兒道:「你現在看看,這輩子,對你最好的人是誰?」 程開顏聽這問題問得意外,看了眼媽,才道:「當然是爸媽。」 程父歎了聲氣,道:「是啊。爸爸這輩子最寶貝的也是你和你哥哥。每回想到你一個人在這邊不知道好不好,爸爸經常擔心得非打一個電話聽聽你聲音才能放下心。開顏,回金州吧,回爸媽身邊來。」 「老頭子……」不等程開顏回答,程母先驚呼起來。 「沒辦法啦,看明白點,宋運輝這個人有老水的手段,更有老水沒有的底氣啊,沒辦法啦,時代也不一樣啦。你們看,現在外向型幹部,他是;技術型幹部,他又是;年輕化專業化,他都占。上訪結果呢,我又知道,東海現在大上項目,死活就是離了他不行。而且現在廠長負責制,廠長越來越一個人說了算,他在這邊呼風喚雨,連金州的閔都跟他交好,我們除了答應他離婚,還能怎麼辦?看今天這架勢,我們要是不從,我們走後,開顏會被他搞得骨頭渣子都不剩,還是自己走,彼此留些餘地吧。」 「不要,爸,他以前對我一直很好的。一定是他外面有了人,只要把那個人除掉,他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我們還有貓貓,貓貓要我。」 程父悲哀地看著女兒,看來女兒不會明白,那個子虛烏有的美國女孩和今天剛遇到的一個孩子媽,都不可能是。兩個人是不是有關係,演戲本事再好也看得出來,宋運輝與那孩子媽沒目光交流。以宋運輝那算計,外面有人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讓家裡知道半點風聲的。別說是外面有沒有人,這幾天他們商議怎麼揪住宋運輝的時候,他都發現女兒其實對宋運輝在外活動一無所知,只知道宋運輝清廉得常給家裡人上課,不許收受他人禮物,這樣的一個人,簡直嚴苛得不是人。這樣的一個人,哪會像他兒子一樣渾身把柄多得跟小姑娘的辮子一樣。而這樣一個人,只要離了心,別說是他女兒,他都不願與這樣一個人做對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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